甜嫂

个人日记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甜嫂正在厨房里切莴笋。清新芳香的莴笋,刚出市,但这莴笋是她自己种的。她准备切成细长条,稍腌一下,撒点葱花、淋点麻油、生抽,少量鸡精,一点糖,热油浇透。她自己不吃莴笋,不能吃,一吃就生痘。即使是切成块,放   在肉汤里煮得透烂,痘子还是不会给她好脸色。
  他爱吃莴笋,怎么做法他都爱吃,他最爱吃的就是生腌,热油浇一下。
  每年初冬,甜嫂都种上长长两垄莴笋。这样,来年清明前后,就能让他吃到新鲜清香的莴笋。
  他在楼上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呢?家里电话,一般都是找他。他是会计,自从十年前发现肾有问题后,他就没再坐班。
  电话不折不挠地响着。
  “等我切完这最后一段我就来接,别急哦!”甜嫂对着电话铃响的地方自言自语。
  稍后,她洗好手,她擦拭完,拿起电话机。
  电话里的一个女声将她震住了!“你什么时候去上海啊?你不是说就这几天吗?”
  这个声音,甜嫂永远不会忘记,化灰化烟都不会忘记。
  十几年来,难忘的何止是她的声音?她那白花花的一堆肉,一直在甜嫂的眼前晃。
  那是最令人不堪的一幕.....
  后来她一直怨自己何必早归。怪来怪去,怪那天机器出故障,
  儿子在床的另一头睡着了。
  那晚,她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吃完晚饭去加班,儿子总是闹着,妈妈不去上班,好不好?闹得她心慌,问他又眼泪汪汪,欲言又止。
  他是她自己相中的秀才,从小她就爱他。他白嫩,细腻,驾着一副近视眼镜。她白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明亮多情。她不管父母反对,主动跑到他家去帮忙。他的母亲很是喜欢她。他是家中长子,孝子,母亲中意她为媳,他不说喜欢也不反对,日子就不淡不咸的过着。
  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她小产的当天,她下地去采桑叶,着了凉,他熟视无睹。
  她欲哭无泪,这是自找的。哭,闹,有用吗?回娘家吧,哥哥知道了,无非是对他扬起拳头。其他,什么都不会改变。
  日子嘛,过着过着,人就老了,老了就会安分了。
  可是,没等老,他却病了,是肾病。
  她温和的婆婆一天隔一天替她看护他。婆婆一向对她很好,她不忍婆婆在家和医院两头跑,再说家里还有两个小叔没成年。甜嫂把所有的委屈埋在了心底。
  他病愈后,甜嫂东挪西凑盘下了一爿小店。小店里空闲的地方安置了两张麻将桌。这样,即使他不去上班,小店的盈利,麻将桌的台钱和他兼职的两家小厂财会收入,已经可以供起一家生活了。
  她呢,包下了家里家外的粗细活。
  他很是安逸。很少出门,除非对账。有次去上海对账,甜嫂要求一起去,从小到大,她还没去过上海。
他和老板娘走在了一起,肩并着肩,有说有笑的,她心底突然涌起一阵伤感。她慢慢落后,后来索性站着,不走,眼看着他和老板娘穿过马路,到了对面。她多希望那是条天河,对岸的人过不来;她希望自己是条鱼,一头扎到水底,免得不知脸面何处安放。
  他终于还是回头来找她,冷如冰霜。她强忍着酸涩,不争辩。辨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叫人家笑话。
  早些时候,她听说他和兼职小厂老板娘关系有点暧昧。但她不信。老板娘看起来人很文弱,她家里有事要他过去,甜嫂认为没什么不正常。
  甜嫂介意的是那个声音,那个女人。他们是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呢?
  甜嫂苦思冥想,过去的种种又回来了,那堆白肉又在她眼前晃。
  甜嫂机械地回到厨房,脚底一滑,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泪就这样出来。
  很多年没有流泪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
  泪光中,她发现水龙头没关住。
  水槽里的水慢慢在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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