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身不由己的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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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的幼儿园毕业典礼搞得风光而隆重，跟我们小时候不可同日而语。倘若大礼堂外再铺一条红毯，那便是妥妥的明星走秀啦。

　　那天在家长微信群里接到老师的通知：“毕业典礼当天请爸爸们一律穿西装，妈妈们一律穿旗袍。”看到旗袍二字，本能地心头一紧，与几个妈妈私信交流，满屏都是愁眉苦脸的表情。又能怎么办呢，一切为了孩子。

　　爸爸的西装还好说，热就热一点吧。我的旗袍可有些费劲。翻箱倒柜找出两件结婚时穿的旗袍，先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可怜这镜中人呐，你为何怨念生？

　　急赴长乐路，扔下大洋两千，得新旗袍一件。身材或许比不上那些辣妈，衣料和款式却必须讲究，否则，折了我儿的面子。

　　和其他三个班级家长统一的T恤相比，当天最夺目的无疑是我们大四班。老师的脸上难掩得色，在园长面前似乎也显得更活跃一些。四个班级孩子的汇报演出各具风采，但客观上，“西装+旗袍”这一高大上的配置使得大四班的整体形象独领风骚。礼毕，老师把我们留下来，在几声“非常感谢爸爸妈妈们的配合”所营造的融洽气氛中，我忘记了掏出两千大洋时的那一丝肉痛。

　　回到家，我还是把这件事好好想了想。我愿意相信，幼儿园最后的这场服装秀只不过是某位老师好胜心驱使下的产物，她使了暗劲，从而让自己的班级在原本并不存在的竞技台上得到最高的分数。考虑到老师三年来对孩子的培养和照顾，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好像无论如何应该满足。

　　我琢磨着老师的好胜心，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当同事们之间交流育儿经的时候，当“零起点”教育看上去正在成为一种社会共识的时候，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或许，没有所谓最真实的想法。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有时我觉得我无法判断自己的动机，它是矛盾的、割裂的、朝三暮四的。我希望他有个纯粹快乐的童年，但我又希望他掌握比同龄人更丰富的知识和更优秀的才艺。而令人感到无奈的是，通常情况下两者难以兼容。

　　他的生活取决于我的选择，我的选择同样受制于别的事物——不管是他人的意志还是社会的环境。就像那天，我也可以选择不穿旗袍，但我没有勇气承担相应的后果。

　　翻来覆去拿旗袍说事儿，我承认，的确有些矫情。说到底，买了也就买了，也不是什么巨资。何况，这件旗袍未必就是弃物，如果我高兴，我甚至可以经常穿着它去上班。再不济，只要控制饮食注意锻炼确保身材不走样，指不定过五年，在儿子的小学毕业典礼上我仍有机会再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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