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庙的衰与荣

个人日记

南山在城南,北山在城北。南山和北山的名子都没什么来由。只是人们的习惯叫法。南山有一座庙。名子却是有来由的。但是人们还是不叫它的本名,总是称南大庙,和城北的北大庙一样。实际上南大庙原名是老爷庙。也不足为怪,实际好多小庙都是没有名的。

在乡村里,每个村都一个小小的庙,里边立几个小小的木牌,上边写着神的名子。人是进不去的,因为小庙还不到一人高。谁家有人过世了,就到小庙来“报庙”。然后分阶段地送浆水,送盘缠,然后是送魂灵登天,对逝去的人的全部祝愿都寄托给那小庙里的几尊神了。人死后入土为安,但也一定要把他的魂灵送走才行。下葬之后全族人都到小庙前最后一次送盘缠。然后送灵魂上路。场面隆重,所有孝子贤孙都披麻戴孝哭声一片。由长子怀揣一把纸穗子,那纸穗子是有讲究的,去世的人多大年龄就撕多少条纸条捆成一梱,人一旦咽气就挂在大门外,也是向外人宣布家里有人过世了。最后送魂灵登天时,长子一定要把那纸穗子郑重地轻轻地放进怀里,然后和家族人一起带着所有送到阴间的纸扎用品到小庙前。然后按辈分列好跪下,长子把那纸穗子掏出来轻轻的放在地上拖到小庙里,算是把魂灵给交给了神,然后把一些烧冥币的纸灰,用箩筛在上马凳边的地上的一张纸上,用一张纸盖上,开始点然纸马和所有送去的物品。然后由族人读一份文书。上写着都是谁送的什么物品。烧过之后再看揭开那纸灰来看,竟然会有小小的脚印,和死者死后家人给穿着得那鞋的鞋底一样的图案(这只是听说。我也没见过)。

小的时候和伙伴们玩到小庙的地方,就发瘆,也是因为听人们讲鬼怪的故事多了。老人也说,到了庙那地方要跪下磕个头能保平安。几个小伙伴常常撅起光光的屁股对着小庙磕头。磕过头就不怕了。别看庙小,每逢年过节都是香火不断的。有一年来了文革,说要破四旧,立四新,反对封建迷信。一群人疯涌着冲向小庙,呼啸着把一座小而庄重的小庙变成一堆废虚。后来村里再有人去世,就偷偷得用土坯临时搭成小庙的样子。做一系列的祭礼。

近几年,村里年轻人稀少了,都进城变成农民工了,进了城有一些农民工是正经干活的,有一些是靠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打砸劫抢混日子的。靠干活挣钱的农民工,也多数不规矩。只要自己是农民工,给谁家干活都不敢欠钱。他们可从来也不讲信誉,干活从来不保证质量,只是靠欺骗,如果你想少给他钱,那可是犯了罪,国家是保护他们的。他们有时也不用国家保护,只要威胁你一句话,你就乖乖地按他说的办。因为你想保住家境平安,不想出任何意外。然而用农民工建庙或修庙他们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敢偷工减料,只听说过学校或桥梁坍塌较多,从来没有哪座庙是豆腐碴工程。他们怕遭神灵的惩罚。年轻力壮的农民都变了身份。农村的地都是老人们,留守妇女和儿童料理。除了要祈祷他们进城打工的人,人财两旺以外,没什么大事,谁也不在乎打多少粮食。因为他们的农民工在城里用不了几天就能捞到一年的农业收入。过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巴交的农民都变成了在城里横冲直撞地穿着蓝衫而又无比荣耀地农民工了。农村的小庙也悄然建起来了,与原来的小庙相比,犹如天壤,不但有了正式院落,还塑了神像,有的还进了主持,香火氤氲。农村的葬礼更为隆重了,有了专门的办葬礼的公司,公司里备有助哭队、鼓乐队、礼炮队、假和尚超度队、送灵队、仪仗队还有风水师等,应有尽有。只要你肯花钱,一切都为你办好,有钱人互相攀比。有的丧礼场面是相当的隆重而热闹的。家族人少的也一样能办得红红火火。只凭那真哭假嚎的声音就足以壮大声势了。各个环节的葬礼都在庙里举行。都是葬礼公司为你安排好的。你只掏钱就行了。进庙之后便有着扮成兵一样的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拦出了一条通道,报庙等队伍缓缓地由通道走到庙堂前排好。鼓乐队鼓乐齐鸣;仪仗队整装化一;礼炮队定时辰放礼炮,点燃烟花爆竹;和尚队、助哭队也各伺其职毫不含糊。农村新兴起来的庙宇,有的是地方官员们指令政府拔款建造的、有的是民间农民工暴发户集资建的。地方官员为了保官运亨通、祈求天神原谅。暴发户们也是祈祷财运兴达,常去烧香祭拜。

南大庙除了那些用途外,还变成了观光的古建筑了。

南山的南大庙不算是在山上,只是上一段坡路,就是一片平缓的、小有起伏的开阔地,开阔地北高南低有一定坡度。再往南就是山,山根前又有一条横着的一条东西走向的沟壑,聚集了山泉山,常流不息。这片地正是建庙的好地方。前面的山不太高,这里的原始森林,汪汪碧潭,奇异瀑布;这里的火山熔岩,进而形成的偃地松,翻花石等让人感觉到新奇而回味无穷。原来的这片山角平原绿色是一团团的,一簇簇的,随着地势的高低起伏着,浓浓的密密的。放眼望去,连绵不断。偶尔在绿色中间极力举出一点红或者一小片白,很醒目,那就是一片片的野花。平整如毯,雨水多的年景里,茸茸的嫩绿下面是汪汪的缓缓的流动着的水,上面是薄薄的青雾。夏季往山里走,进到山的沟壑里,更觉得异样:外面赤日炎炎,白花花的太阳让人睁不开眼。滚烫的热浪,觉得皮肤灼痛。走进沟里,一下子进入了一个绿色清幽安静的世界。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浮躁的心顷刻宁静下来。轻轻地拨开绿荫,看看缝隙中的蓝天,踏着散发着泥土气的小路,静静地欣赏着享受着绿意。这个清幽的世界,当然也有很多典故。遒劲的枝干苍翠的绿叶一岁一枯荣的生生不息的小草,不知名的却执着地灿烂地自由地怒放着的花朵。近几年,这山上又添了许多仿古的建筑,冠以辽代古某某建筑之名,以哄来观光的外地人。

这山也是这个小镇外的天然护城墙。抗战时、内战时都发挥过作用。至今还有一座废弃的碉堡。只是这庙原本是我爷爷的爷爷建的。那时爷爷的爷爷家住山东一个小镇里,家有百顷良田,还开一个酿酒小作坊。家境还丰裕。有一年突然被山匪抢劫,家财洗空。告官无果。没办法,爷爷的爷爷有了新计划。他安顿好家里事,带足了给山匪老大的见面礼,投靠了山匪——伺机报复。那山匪名叫高九,绰号搬山熊。爷爷的爷爷手工很巧,会制造土枪,很快受到搬山熊的赏识。爷爷的爷爷平时就非常仗义,在匪群里更用心交结,好多人都结拜成生死兄弟,复仇之火燃烧的更烈了。

有一次搬山熊带人去砸一个财主。他劫了人家的财,奸了人家的姑娘,还纵使他的手下奸了人家儿媳。此事引起了群匪的不满。可巧那被奸姑娘是一个名叫狗子的小山匪喜欢过的姑娘。狗子从小跟父亲一起在财主家做过零活,小时候就常和财主的千金小姐一起玩,大一点后,也常抱着她亲嘴,也互相抚摸过。被财主发现后打了他一顿,并将爷俩赶出了家们。狗子后来进了他叔叔的铁匠铺,做了学徒。这次他怀恋的人,那么漂亮,那么娇小动人,却被那又粗又壮的搬山熊给强奸了,“她怎么承受得了那个粗野的家伙!”他想想那情景,就心如刀割。狗子怀恨在心。狗子是打铁出身,浑身是劲。又会打兵器,也练一些武功。爷爷的爷爷暗地里和狗子结拜了。原来山匪们打出旗号:“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搬山熊奸了人家姑娘,是有背天理的。但都慑于铁塔一样彪悍的搬山熊之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私下狗子和爷爷的爷爷说出了对搬山熊的不满。爷爷的爷爷装做生气的样子,呵斥说:“你不可对老大有二心。老大是我们的主心骨,没有他,我们谁能做成大事,我们吃什么?”狗子铁着脸,说:“我以为你是我的好兄弟,搬山熊所作所为,有背天理,也臭我们的名声。才对你说的,没想到你也觉得搬山熊做得对,你也觉得我们山上没有他活不了!好了算我没说,看在兄弟一场份上别报告了就行了。”说完转身要走。爷爷的爷爷赶紧拉住他,笑着说:别急有话慢慢说。狗子又坐下说出了打算清除搬山熊山老大。爷爷的爷爷思虑了一下说:“那大伙都愿意吗?”“大多数都看不惯搬山熊的做派好久了,没人敢说什么,就是仗着他那几个铁杆把子,护着他,没人敢惹。”他又说出了搬山熊原来在老家时就无恶不做,后来杀了人,逃跑后占山为王,上山后又杀过人的事。“有好几条人命了,也该杀人偿命了!他又找几个好兄弟,密谋了好久,终于定计杀了搬山熊。大家又推举爷爷的爷爷当了山老大。重新立了大旗,大书:“替天行道,劫官济贫”。以后山匪就经常替百姓报打不平,铲除恶霸、济困扶危,名声远扬。县衙一直和地痞恶霸们勾结,暴敛钱财。知县和我们现在的有些官员一样,都是只看钱不认理的。民愤非常大,百姓恨得都想吃他的肉。民斗不过官,自古一理,只好忍受。但县衙奈何不了山匪,从不敢说剿匪之事,怕惹来杀身之祸,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山里来帖子要钱就给,以保住自己平安,然后他再和百姓贪征。有一年,天灾严重,农田里颗粒无收,到处灾民流窜,饿殍遍野。知县不但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而且还继续强征暴敛。更使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爷爷的爷爷非常气愤,带着人攻进县衙,把知县捆了,夺走了他的家财,打开粮仓,给人们分了粮。一走了之。不久,这事就惊动了朝庭,朝庭这时也正为南方洪秀全而头疼,想着这伙小匪剿起来容易,就此来壮一下兵威。就发兵来剿,爷爷的爷爷早有耳闻,本来也不想常干土匪。立刻分了多年的积蓄解散了山匪。官兵们到了也扑了个空。可是总想找到山匪头目回去邀功领赏。爷爷的爷爷早就赶起几辆马车拉着全家逃命去了。由于名声好,到哪都有人帮助,而帮助他的人都会得到一些钱财。不会有人给官兵告发他的行踪的。只是不巧也巧,一天住店时遇到了那个县里的解差,押解着一个犯人,解差的小头目正是那个县衙的衙役,认出了爷爷的爷爷正是砸了县衙被朝庭通辑的人,于是便偷偷报给了当地的一个王爷府。第二天早上就来了官兵把客店围个水泄不通,把爷爷的爷爷带走了,没有动家里人,让家里人继续走,到要去的地方。王爷在堂上草草的审了一下,打了一顿板子,关进了大牢,晚上王爷来看监了,小声地和爷爷的爷爷说:“对于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你们是仁义的山匪,我不想把你交到朝庭受死,可是放你走,我又对朝庭没法交待,我送押你走到半路时,会有人劫你的。那时你就赶紧和你的家人,远远的跑吧,找一个人烟稀少的、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躲起来,过日子吧。凡正你的绺子也散了。我只给朝庭说是被一伙人劫走了,不知道去向。就应付过去吧。就是触动龙颜,呵斥我一顿,也许会重罚也不可知,但不会杀我头的。第二天就押走了,到了半路果真有一伙蒙面人劫了囚车,把押差们打散后,用马驮起爷爷的爷爷飞奔而走,一直追上我爷爷的爷爷的马车,才放下人走了。爷爷的爷爷牢记了王爷的救命之恩,想着以后有命在,一定为王爷建一活祠。

不知道走了几个月经过千山万水到了一地方。远远看去:碧绿一片,从东至西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河流两岸草丰树茂,南面是山。西北也是山;靠东北向还是连绵的山,还有一座红红的石山,东山脚下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较大的河流,环东山脚下流向东南。两条河汇聚到一处。河的西边是白茫茫的沙滩,高低起伏一丘一丘的细细的白沙,偶尔有几堆沙柳,也偶尔有几棵顽强壮实的榆树。夕阳西下时远处飘着缕缕炊烟,也就荡漾了生机。沙漠西边便多是湿地,无人居住的地方杂草丛生。 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泡子,长满了芦苇、蒲榜草等喜涝的水生植物,水里有成群的野鸭子和各种水鸟。偶尔也有几片农田。还有少数几处院落,隐在浓密的树丛中、覆罩在轻淡的炊烟里。河的南岸干地多湿地少。居住的人也较北岸多一些,被开垦的地土不算多。这就是现在我们居住的小城所处地域。那时这里人口还不多,都是外来的人,好象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爷爷的爷爷就决定住下来了。租下了一家大车店临时居住。后来又备了丰厚的礼物到当地官衙办了居住手续(那官衙不知几品,也许是自封的,凡正这里的事都是他管)。那官,大家都叫他赵老爷。赵老爷也为人宽厚,住一套四合院青堂瓦舍,还有几个家丁。看起来较为富有。

爷爷的爷爷慢慢地开垦了土地、盖了房屋,定居下了。后不久,就寻找合适的地方想为那救命的王爷建祠。找风水先生看了又看才看中南山的那块北高南低的开阔地,到赵老爷那办了购买手续,拿到了地契。一共是十亩,于是就圈起高墙大院,背北面南建了高高大大的门楼。门前青砖铺地、理石台阶。门楼前额挂一匾牌大书:王爷祠。院里通道铺石。生铁铸成的香炉。盖了前后两栋高大宽廠的瓦房,两侧各有四间耳房。院落里栽上了许多松柏树。虽说不算宏伟建筑,但是远看,还是雕梁画栋、青砖碧瓦、勾心斗角、五脊六嘼俨然是远近最宏伟的建筑了。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也算是富丽堂皇了。赵老爷也兴致勃勃地来贺喜。在赵老爷帮助下,找了匠人按印象记忆塑了王爷的像,不知道的人谁也不清楚那是一尊什么神。那时爷爷的爷爷和赵老爷的关系慢慢地更密切了。近处也没有别的庙宇,人们就都去那里求财、求官、求子、求前程、求保平安,各有所求。香火越来越旺。爷爷的爷爷也算了了一宗心事。便一心治家,只几年把家业治大了,便成为远近有名的大户了。慢慢地这里的人也居住得多了。官衙管理体系也健全了。赵老爷被封为巡检了。文职官从九品。他还是管辖原来的那些区域。人们又把所有房地产契约,重新认证一下。爷爷的爷爷有了百顷良田。

当爷爷的爷爷去世后,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爷爷。掌管了家业。重开了酒坊,又开办了几个小手工作坊。又增建了一下南大庙,在后边又盖起来一栋和前面同样大的瓦房,里面塑造了关老爷像。匾牌也改为:“老爷庙”了。这和王爷并不冲突,因为那时亦可把王爷称谓老爷。

后来就到了满洲国了,是日本人建的,溥仪是皇帝。普通百姓并不明白怎么成了日本人管辖地国家了。但也没关系。种地吃粮纳税只要平安就行,后来太爷爷去世了,又是爷爷接管了家业。小镇有几个日本兵管着,任用了一些官。镇长、保长、甲长等。都是当地人。赵老爷去世,赵老爷的儿子世袭了赵老爷的官,人们原称他为少爷,逐渐地人们也称他为赵老爷了。赵老爷不愿意当日本人的官,就成了平民了。但是,这里的人都多听赵老爷的。日本人也频繁地征兵、征粮,征民工修建工事,这些小官们主要就负责征兵、征粮、征民工的事。不久。日本人要求爷爷出资建一所学校,爷爷想:办一所学校也是好事,就找赵老爷商量。赵老爷说,他也早有建学堂的想法了。于是就在关公庙后建了一栋宽厰的房子,当做学校,可是日本人让学生学日语,学校叫国高。凡正是学。学什么就学什么吧。爷爷把学校的正堂塑上了孔子的像,日本人不太高兴,要求放上什么天皇的像,爷爷坚决不同意,日本人也没在坚持,可是心里暗憋了一口气。有一年,天逢大旱,眼见禾苗都要旱死了,有人建议请戏班子唱戏求雨,爷爷就出资请了戏班子,在庙院前搭起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唱了7天大戏,果然下了一场透雨。秋天收成很好,每家都给爷爷送来了一斗米。过后爷爷重新在庙院前身建了一个非常具规模的戏台子。农闲时经常请戏班子来唱戏。

小镇里不知道什么时间来了几个陌生人,是偷偷来征兵的,只让赵老爷爷领着,不会让日本人发现的。挨家走了一下,家里哥兄弟多的就得出一个或两个当兵的,我父亲哥兄弟多,要求出两个。我爷爷多给了那个军官几十大洋算是以资代劳了。才只让我父亲一人当兵去了。后来知道父亲当兵是打日本人的,是中央军。打走了日本人。接着还要打仗,在一次战斗中,父亲中伤了,是轻伤,只擦破了一点皮,血出了不少,父亲就把血涂了满身满脸,。闭上眼和死人躺在一处一动不动。战斗过后,父亲逃跑了。跑了不久,又被一支军队抓住了,当官的也穿着得非常简朴,给父亲两条路,一是投靠这个队伍,一是坐牢(实际就是一条)。那是解放军。于是父亲就参加了解放军。

二叔也在自家开办的学校上学,学校里上学的还有一个日本的小孩子。一天二叔和日本小孩子打了架,他把日本孩子打了,并把他的带有日本国旗图案的书包抢过来散上了尿。日本人第二天就到我家里兴师问罪,说二叔污辱了大日本天皇、破坏了东亚共荣圈。强行带走了二叔,爷爷百般求饶,都不肯放过。带到了日本人的公所,一顿皮鞭打得二叔皮开肉绽。爷爷和好多人都去讲情,还送了大洋,大洋收下了,也不肯罢休,说要他为天皇谢罪,择日杀了他。爷爷心里痛恨极了。过了几天了,爷爷做好了出逃的准备。一天黒夜里偷偷摸到了公所,只有两个日本兵,睡得和猪一样。两刀砍了两个日本兵,救出二叔回家了。然后举家赶上三辆马车逃走了,日本人发兵来讨伐,已经是半月后了。爷爷领着全家跑到了一个小山沟里,在一山洞里暂住下了,把家财也深藏起来了。过几天挖了个窑洞,窑洞逐渐挖多挖大,就住下了全家。日本人再也没找到。后来在那山上开荒种地,绵久不息地生活了。家里的土地,酒坊、作坊、房屋等事先暗托给了赵老爷和亲近的人管着。那庙,那学校,那戏台子,都管不了了。爷爷和全家也由富豪变成了贫民,虽说有钱,但毫无用处。

不知道又过多少年,爷爷偷偷跑到山外,好象没见有什么危险。慢慢的胆子大起来了,就到集市上买一些日用品。慢慢听说日本人走了。但还不敢大意。后来才听到了准确消息,日本人真走了。那就是说,爷爷无罪了。爷爷还想,我家的地呢?我家的酒坊呢?那房子、那南大庙、那学校呢?爷爷决定回家看看。回家一看才知道,那些地都分了,那房子都充公了,说是解放了,土改了,划成分了。赵老爷也被抓了坐牢了。父亲早也复转回来了,但是却住在镇政府分给的一处房子里。单身独处,自己的家产早没收了,地也分了,他是荣转军人,没被划为地主,那南大庙还在,那学校还在。那戏台常上去了一帮妇女扭秧歌,听说那些都不是自己了,是集体的了。爷爷心疼啊,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自己的都变成别人的呢,自己的大院子都住进了外人了。自己的儿了住得那么寒酸。他只好把我父亲带回了山沟,这时的政府知道了父亲的下落,也知道是杀过日本兵的英雄。敲锣打鼓地送了一个大奖状,写着“抗日英雄”几个字。挂在了窖洞里。爷爷看着奖状对几个官人咧开嘴笑了一下说:我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时被逼得杀了人,不然我儿子就没命了。父亲抢说了几句表示感谢的话。过后父亲找出一个布包,里边包了一包军功章,他说这都是抗日时受得奖。爷爷说,那有屁用。父亲就讪笑着包上了,再也没往外拿过。

突然有一天来了几个穿着干净的人和爷爷说,你家的山地也要分。爷爷不明白。那几个人还不错,讲明了道理。如果你同意分了就算你是贫农,如果同意不分,你就是富农。同意不同意都得分,不同意你就要受管制。爷爷只好同意分了。多亏了那些骡马等牲畜都放到了山上,没被发现,不然也会被分出去的。只赶走了一群羊。同时也意外地分到了山外的几亩平地,自己开的山地也分到几亩。几家成立一个小组,互相帮助耕种。叫互助组。又因为是抗日英雄,受政府优待分到了山外几间房子,让全家出去住,也是好事。只是心疼自己开荒的那些土地。由于分到的房子住不开全家,就留在山里住了两家子,我父亲和我二叔两家就留在了山沟里住了,但是,我跟着爷爷去了山外住了。大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来又成立了高级社、人民公社。那时就不分粮了全吃大食堂,所有土地是大家一起种,可是交出公购粮也所剩无几了。人都饿得面黄肌瘦。谁家有了存粮都必须交公。否则就是破坏人民公社。就是梦想变天,就是反党,就是反对毛主席。爷爷也听说了毛主席,知道他是当朝天子,是打下江山的皇帝。

有一天爷爷遇到了老家里的一个熟人,赶着马车路过。爷爷就顺便搭他马车回老家看看。 一看吃惊不小。那地方住地人更多了。更繁华了许多,自己原来的酒坊变成了酒厂,规模更大了许多。建了许多炼钢炉,正热火朝天的炼钢呢。南大庙还在,只是见不到那么多人去上香了。学校搬走了,当学校那房子也变成了大食堂。庙院里常有人浑身泥水光着脚板,大大例例进进出出。偶尔在铸铁香炉上磕一下铁锹上的泥巴,树后墙角也常有人大大方方的撒尿。爷爷心里悲怆:这是咋了。庙大殿里也有人东倒西歪的歇着,也有把鼻涕擦在王爷塑像身上的。满院泥土,一片狼籍。爷爷大骂了一声:这是人干的吗?没人理釆。回到了镇里看一下:分给荣归的儿子住得那几间土房也还在,象睡着的醉汉一样,没精打彩,满院荒凉。

后来听说是大跃进了。我家住的村里也搞深翻土地,搞大跃进,搞大炼钢铁了,把家里所有铁制用具全都捐出去,炼钢用,锅碗瓢盆是铁的都要交出来,就连一个笊篱也要交出去。把土地深翻一米多深,把生土翻到上面。可是种上庄稼长不了多大,也长不出来多少,“面黄肌瘦”和人一样。把人们累得腰弯背驼。种下的白菜只长母指粗细。可后爷爷听说什么地方亩产几万斤,几十万斤。爷爷不知道,那粮食颗粒长在什么地方。

那时爷爷又去看了南大庙,那里面住满了逃荒的人。

文化大革命了,我也到了上学年龄。只是天天能见把地主富农都揪出去游街示众。他们戴上高高的纸帽子,前胸挂着大牌子上面写着:恶霸地主某某某。在名子上还打了一个大红差,一帮年轻人把他推推搡搡,拳打脚踢,围着一圈人看热闹。谁和他有过结,都是上前可以打上一顿。富农是陪挷的。

爷爷心里一直挂念着南大庙,因为这里的小庙被拆了。南大庙有他爷爷的救命恩人的塑像。冬天农活人都闲下了,他又回老家看了一下,吃惊不小。满庙院落里是荒芜的杂草有齐腰深,还野生了一些杂树。冷色的天地,枯寂的视野,一棵棵光秃秃的树矗立在那儿,不知道是在诉说着荒凉还是在回忆着绿色。只有那些高大的松柏还一动不动地挺立着生机。

 涌动在树梢上峰巅上的夕阳,已退去了张扬的光芒,淡化了炫目的色彩,任人痴痴地望着她,一点一点地留下一抹醉红,飘然而去。不知道她离去的刹那是欣慰还是无奈。

 几栋灰色的瓦房,只有偶尔的几片精致砖瓦还在执着的告白着主人曾经有过的辉煌。

塑像都没有了,再也没有香火了。王爷哪去了、关公哪去了、圣人哪去了。文化大革命,文圣也革了。庙正堂装满了盐巴,上了一把大大的铁锁。爷爷找到当地革委会主任问个清楚,革委会主任呵斥了爷爷一顿,严肃而郑重地告诉爷爷如果再问那些事就挨批斗。就给他扣上落网地主的帽子,就是想变天。爷爷吓得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改革开放了。地又分了,爷爷也耳聋眼花,糊涂了。可是他还惦记着南大庙,和自己原来亲自开的地,是不是能分回来。父亲知道得比较多一些,告诉他那地方都盖起了楼,那镇早都变成了城市,南大庙还在。

父亲也老了,不再出门了。城里房地产搞得热火朝天,地价,房价一路飙升,父亲听说了,找到自己的地契。想要回点自家的地折价钱,可上哪去要呢。于是到了市政府,管信访的官接待了,父亲说明了情况。那官只是笑了半天,才说:“你这些东西早就过期了,那些地早就占用了。土地是国家的,快走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去吧。”

父亲去了南大庙看了一下。又是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建了老爷庙。

原来的房子还在,又重新修补了,重新彩画了,门口两侧重新立了石狮子。门楼子也重新修繕了。牌匾也改成了“靖安寺”。父亲在门外往里看了一下,见门楼内两侧的堂屋里也都立上了神像。

父亲想进去看一下,只好花50元买了门票。还有伶牙俐齿地漂亮小姑娘准备给你解说,可是要再花20元钱。父亲没舍得花钱,他觉得没有谁比自己对这庙知道的更多。进去才知道,都是新塑的神像,没有塑王爷的像,也没有关公的,也没孔子的。院子里到处种植了花草,原来的老松树,柏树也都还苍劲古朴,敝日欺云。阅台前左边立一大大的石碑,刻着建庙的历史及经历,父亲看了一会也没看明白。阅台前右边对称位置上也立同样一个大石碑,刻着重新修建的捐资人的名子和经过及重建的意义。父亲同样也没看明白。左边的耳房里还住上了和尚。对称位置的右边住着道士。两侧又新盖上若干简单的房子,全都开了店铺。那大大的院子全摆满了地摊。卖旅游纪念品、卖当地土特产。和尚,道士都是会算卦,抽签解签,都是收费的。算完一卦要几百或上千元才能出来结果,正殿前那个大香炉前插满了七长八短,高高矮矮的香,两边是卖香的。高香,从50元到200元一柱,价钱不等。进正殿门,此殿塑得是一尊菩萨。菩萨前一个大垫子上此起彼伏地跪着磕头的人。里边有一个功德箱,里边装着大大小小的钱币,侧面有一个和尚坐着敲着木鱼,嘴里小声叨念着什么,偶尔斜眼看一下门外进来的人或盯一眼跪拜的女人衣领。

父亲跟在一群人在后面听一个小姑娘讲南大庙的来历。觉得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就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那姑娘也不恼,笑着说:“是书上说的。”父亲说:“真能编!”小姑娘从精美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本卷着的小册子,对父亲说:“你看,都在这里一字不差。”父亲没理会走开了暗想:书是骗人的,读书是受骗。全都是假的了。

文章评论

山涧客

沧桑巨变于平实的叙述中,惊涛骇浪于回眸一笑里。娓娓道来,却荡气回肠。神秘、诡异,平凡、超常,官民匪、兵盗贼,自然风光、民俗风情,和谐恰切地统一在这“衰”与“荣”二字里,真乃神笔!山风要么沉寂不语,要么黄钟大吕,佩服!

青青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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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

谢谢,淡淡竹叶,文笔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