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小说

原创文学


    我是个路盲,方向感很弱。有一次我去一个和我们单位有关联交易的企业联系业务,第二天清晨,我突然发现太阳从北边出来了。那一刻,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世界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某种变故,我原先对世界的认知发生了逆转,难道以前掌握的知识都是错的?我看着行人依旧步履匆忙,对眼前发生变化麻木不仁,我的肾上腺素急速升高,情绪十分亢奋。我大声告诉他们,这个城市的磁场发生了变化或者地理角度发生了位转……奇怪的是路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说一句差点让我噎过去的话:“有病!”
    
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对陌生环境的不适产生的意识上的错觉,我把南北干道当成了东西干道。然而问题是,一旦我离开这座蜗居已久的城市,便经常产生这种意识上的错觉,使我不辨东西。
    
除此之外我还记不住别人的名字,总是把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搞混。去年开春在一家商场,我看见一个胖子从我身边走过,我立刻想起这熟悉的面孔是我二十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我们曾经一起尿尿和泥,放屁砸坑。我从商场六楼一直跟着胖子下到一楼,努力回忆他的名字。眼见胖子出了商场拦住一辆的士,我顾不得许多,紧走两步,拍着胖子的肩膀喊道:“王五。”那小子扭头看我一眼,把我的手从他肩膀上拿开,说:“谁是王五?认错人了。”说完,那家伙钻进的士走了。事后我想起来,王五是我一个中学女同学的名字。由此可知我的记忆有多糟糕,竟然连男女名字也不分了。
    
还有,我对数字反应也很迟钝,我记不住家里的门牌号码。我们单位一年要填写好几种表格卡片,因为要写家庭住址,每次我都会很不好意思地打电话询问我的邻居我家门牌号码是多少?我的邻居是一个风韵少妇,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女人。她总是“吃吃”笑道:“干嘛不问你老婆,我又不是你老婆。”我不敢问我老婆,为了这些事,没少挨她的骂。
    
今年夏天,总公司组织下属企业参加在厦门举办的一个业务培训班,加上其他城市学员共有百十多人。我们住宾馆,中午和晚上吃自助餐。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自愿和我搭伙,她负责占位子、端盘子,我负责打菜。说是打菜,其实就是抢菜,百十多人一哄而上,就像闹蝗灾,蝗虫过处,庄稼基本被吃光了。下午没课,我们就去海边游泳,晚上我们在各自房间用手机聊天。她的网名也很有趣,叫“狐狸未成精”。学习结束后,她要了我的手机号码。
    
等我一到家,我老婆就质问我:“狐狸未成精是谁?”我一听,小腹肌肉猛地一紧:难道这女子是老婆的闺蜜,老婆专门让这女子试探我?不可能啊。于是我装糊涂:“我不知道哦!”然后张开双臂要拥抱老婆。老婆一把推开我说:“你也算是有文化的人,天天打扮得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今天你要不把事说清楚,休想上床!”
    
我咬着手指头做苦思冥想状,这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我把老婆的手机号给了狐狸。当时我恨得只想抽自己耳光。但事已至此,我只有继续装混,死不认账。结果就是,我和我老婆打了一个星期的冷战。
    
我想,这应该是生活日趋物质化以后,人的本能的一种丧失吧。然而我也感到疑惑:人把野狼驯化成家狗也经历了几千年,为什么狗的嗅觉却没有改变?还有我们的思维是否出现了返祖现象?因为我们的感情正部分弱化,我们对血腥正变得麻木、对暴力变得惊恐。就像两只雄性动物在激烈格斗,而其它弱小动物却远远地躲在一旁,一言不发。我们越来越像躲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动物。不过,我们在部分丧失本能的同时,我们的流氓无赖的潜能却无节制地被开发出来。比如嫖宿幼女,戴套不算强奸等等,这种利用类似文字游戏的辩解和流氓无赖并无二至。当然,这些玩弄文字的人一般都是有权或者有钱人。
    
我这个人头脑简单,从来不去想诸如“我吃饭是为了活着,你活着是为了吃饭”之类故作高深的问题,我认为这是哲学家的诡辩。我只记住一条古训:人与人是有区别的。比如官与民、上等人与下等人等等。这种区别的最重要一点就是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下等人就是听话和服从。
    
呵呵,闲话少说。前几天,我老婆回了一趟娘家,家里就剩下我自己。你能体会整天活在老婆的阴影里,突然有一天获得了一片自由的空间,那种感觉真的无法用文字形容。晚上我躺在床上,放平四肢,感到一种通体的畅快和舒适。我真正领悟了距离产生美的含义,这种畅快和舒适正是来源于我们夫妻的短暂分离。我想起了狐狸,就去Q她。从厦门回来已经一个多月,她的头像一直黑着。我能想象她生气的样子,她一定还在疑惑当初为什么我会把我老婆的手机号留给她,或许她把这事儿当成了恶作剧。可天地良心,我巴不得能有一场及时雨浇灌我日渐枯萎的心灵。我和我老婆正经历七年之痒,感情处于疲惫状态。我总在暗自渴望能有一场快捷的转眼就成为历史的风流韵事。
    
因为是周末,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后我把火点着,烧上水,把菜洗好,准备淘米做饭,可是我突然找不到大米放在了什么地方。屋里阳台,箱子柜子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大米。我明明白白地记得,我家不久前才买了一袋大米。那么一大袋子的米,又不是针头线脑,怎么就找不到呢?真的很奇怪。无奈之下只好关掉火,到楼下买了一桶方便面吃。
    
晚上,我正考虑怎么吃饭,一同事打电话问我怎么消遣?我说:“老婆不在家,正愁没人做饭。”同事在电话里“嘿嘿”笑道:“出去喝两杯?,我知道一家新开业的火锅城。”我说:“喝就喝!”
    
我们来到一家专门经营啤酒鸡、干锅鱼的火锅店。这是一家很实惠的火锅店,两个人花五十元吃得海饱,啤酒喝一瓶送一瓶,因为新开业,生意十分火爆。我们去的时候单间已经坐满,我们只好在大厅紧靠墙角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我和同事一边吃火锅一边扯淡。同事说他最近和一个网友频频约会,那女人比他大了将近十岁,大屁股,脸上有雀斑,据说这种女人性欲旺盛。我说你口味很重啊,开始“煲老藕”了。同事很得意地把套在脖子上一条白金项链取下给我看。我也看不出真假。同事说这条项链是那个女网友送给他的,价值三万多块。我一听嫉妒得要撞墙,这狗日的是榜上富婆了。
    
同事得意地说他是个地道的唯物主义者:“物质决定意识,你懂吗?”我挠了一下头说:“我懂,你追求物质享受,可我也追求物质享受啊!”我有些激动,两手拍到桌面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四周吃火锅的都吃惊地扭头冲着我看。两个从楼上单间下来的女子听到响声也回头向我们这边张望。从她们惊鸿一瞥中,我发现其中一个女子有些面熟。
    
在她们要走出店门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女子:“狐狸——”我喊一声,起身就追过去。
    
狐狸和她的女友头也没回就走出店外。我追出门,一把拉住狐狸的胳膊:“狐狸,怎么见面也不打声招呼?”
    
狐狸挣脱我的手:“放开我,谁他妈的是狐狸?小心我告你流氓骚扰罪!”
    
我才想起她的真名叫胡美丽。我说:“美丽,我记性不好,把你的名字忘了。那天的事真不好意思,我老婆没为难你吧?”
    
“那天有什么事我不记得,和我有关系吗,我好像不认识你?”狐狸的女伴很知趣地远远站在一旁,背对着我们打电话。
    
我几乎贴着狐狸的耳朵吼道:“在海里,浪头向你卷过来,你扑到我怀里的时候,你还会说不认识我?你吻我的时候敢说不认识我?”我快气疯了,也不管旁边人来人往,便嚷嚷起来。
    
“有什么事,你说吧。”狐狸沉默许久,小声说道。
    
“我一直在找你,Q你,我想你了!”我对狐狸装模作样的态度很是恼火,嘴上却说出如此暧昧的话来,而且为自己的虚情假意毫不脸红。
    
狐狸终于动了心,用拳头向我捶过来:“你是个骗子,我恨你,我恨你!”
    
我一把拉过狐狸,在她耳边说:“我老婆回娘家了,今晚你能来吗?”
    
“不!”狐狸推开我,坚决地说。“晚上我上QQ,咱们在网上聊。说着便向她女伴走去。
    
我有些失意,却也无可奈何。“我等你——”我冲她背影说了一句。
    
回到大厅,同事正在啃鸡爪,两只手和嘴唇油光发亮。他把啃完的鸡爪扔到桌子上,用餐巾纸擦擦手,抬起头问:“狐狸是谁?”一脸的不屑。
    
我说:“一个朋友,在厦门学习认识的,
    
“不好吧?”他说,“家门口的你也搞。小心你老婆休了你。”
    
“滚你的。”我骂道,“我可不像你,连老帮子也啃。”
    
“老帮子怎么了,老帮子败火。”同事洋洋自得,把锅底能捞的东西全吃了。
    
我们喝了八瓶啤酒。出了火锅城,我和同事各奔东西。晚风一吹,我感到脑子发热。我看看时间,才九点钟。睡觉还早,刚才忘了向狐狸要手机号。我和狐狸交往时间不长,一直是她追我,我不明白狐狸钟情我什么,也猜不透狐狸究竟想些什么,难道和我一样,来一场艳遇,然后分道扬镳……
    
我脑袋开始昏沉,脚步也踉跄起来,离家愈近,愈显醉态。好不容易走到楼道口,一步一喘上楼,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客厅灯亮着,电视也开着。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屋里有人。我向四周瞄了一眼,这一瞄不打紧,不由得我怒火冲天。我大喊一声:“呔!”
    
电视机里正播放视频,是一部毛片。一对陌生男女正一丝不挂地模仿视频里的镜头在沙发上做爱。
    
“好大的胆子,你们怎么进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只见那女的推开眼前的男人,光着身子“哧溜”一下,蹲在了沙发的一角。那男的胡乱地穿上一条裤子,一边向我递烟一边带着哭腔说:“大哥,我错了,是打是罚由你,求你千万别说出去。”
    
“没王法了,”我吼道,“在别人家里干这种事!”
    
那男的身子一矮就跪倒我面前:“大哥,我认罚,你说怎么办吧?”
    
我用指头点着男人的脑袋说:“你们怎么进来,为什么在我家干这种事?”
    
那男的抬起头看我,一脸迷茫:“这是我的家啊,我是在自己家里……阿丽,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在沙发后面说:“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
    
“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那男的站起来,拍打着膝盖,“阿丽,他不是你老公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女人在沙发后面甩过来一句。
    
听这两人一说,再仔细看看室内的陈设,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对不起,是我走错门了。”
    
那男的一看我的表情,似乎有点明白了:“你是谁,你和阿丽是什么关系?”那男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今儿你得把话说清楚。”
    
那男的不依不饶。我无法挣脱:“对不起,”我说,“我喝多了酒……”
    
“阿丽,这个男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说过了,不认识。”那女的依旧不见人影。
    
那男的恼羞成怒,他左手抓住我的衣领,右手伸过来抓我的脸,大拇指抠进我嘴里,顿时满嘴腥臊味。我恶心得作呕。“怎么,我在自己家里干什么,还用你来管吗?书记、市长管不着!”
    
那女在沙发后探出头对那男的说:“揍他,臭流氓!”
    
我双手卡住那男的手腕子,一边挣脱一边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那男的并不松手,用力把我往屋里拽,想把我按在沙发上。我两手抓住他的手腕,拼命向门口退。我们彼此僵持,谁也无法腾出手来偷袭对方。毕竟那男的光着脚丫子,占地不稳,逐渐被我拖到门口。大概是因为光着身子,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就在他松手的一刹那,我抱头鼠窜,逃到楼下。
    
在楼道里我还听见那男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别让我看见你,不然你死定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甚至忘了怎么逃出小区的。
    
事后我一直糊涂:我怎么就摸到了别人的家里,虽然是一样的楼群,一样的建筑,可我怎么自己家的钥匙却能把别人家的门打开?
    
这显然又是我意识上产生的错觉。但我想,这或许是我们过度崇尚物质,而思想逐渐迷失,在旧的道德藩篱拆除后,新的道德秩序尚未完善,此时此刻,以前我们深恶痛绝的东西,比方对财富的贪婪、对色欲的追逐越来越成为时尚,我们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带有功利性质,以至于我们性格中慵懒自以为是的品性日益膨胀、逐渐丧失自我而变得目光短浅,成为井底之蛙……
    
回到家里,洗漱完毕,打开电脑,一个彩色小方框在右下角不停闪动。我一看就知道狐狸在Q我。我点开小方框,全是一句话:在吗在吗……
    
我回道:亲爱的,我来了。
    
狐狸马上回话:怎么才上线,讨厌。
    
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狐狸,狐狸发来一张捂嘴笑的图片。我能想象狐狸此刻“吃吃”发笑样子,我有些冲动。我说:我想见你。
    
不,语气依然强硬。
    
我不再说话,狐狸那边也没动静,我们就这样隔屏对峙。过了好一会儿,狐狸终于说道:明天吧,明天下午我们去爬山。我好久没出去了,快憋死了。
    
狐狸说这些话和在厦门说的话如出一辙:我们去游泳吧?天天呆在教室里,都快憋死了。
    
我们约好见面时间,便关机休息。第二天是星期天,我睡到十点才起床,下楼吃一碗米线,又买了一些甜点水果之类食品,准备到山上吃。这时已经快十一点,干脆躺床上再眯一会儿。我很兴奋,我想象我和狐狸亲热时的情景。我们以前最亲密的接触只限于接吻,但这次我感觉会有进一步发展。我从狐狸故作矜持和拘谨的语气里能感受到她也在期待这一时刻。
    
就这么迷糊地睡过去,竟然做了个梦,有所思便有所梦。我和狐狸正在缠绵,突然感到胳肢窝一阵瘙痒。我把狐狸按在下面,嘴里道:“死狐狸竟敢挠我的痒痒窝,看我怎么收拾你……”猛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睁开眼,就听耳旁一个声音说:“大中午睡什么觉,不知道我要回来啊,连饭也不做!”
    
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揉一下眼睛,症症地看着老婆:“回来了?”
    
“回来了,打扰你的好事了吧?”老婆指着桌上装水果甜点的食品袋说,“你这是要和狐狸出去啊?”
    
这一下我彻底醒了。真该死,我竟然忘了老婆今天要回来……

 






文章评论

淑娴

[em]e112[/em][em]e160[/em]静静的欣赏美文

折翼天使

[em]e120[/em][em]e120[/em][em]e120[/em][em]e120[/em][em]e120[/em][em]e120[/em]

瓶子

哈哈...[em]e120[/em][em]e120[/em][em]e120[/em][em]e120[/em]

幽兰愺

大有鲁迅文笔的风范,刺痛着嬉笑!拜读了!

杨柳&青青

如果记忆会选择性丧失,让我们忘记烦恼,记住快乐,那该多好!不要像主人公那样,该记住的记不住,该忘记的忘不掉,徒增无数烦恼!

梅姿

哈哈哈哈,,,,, 不会是你吧 [em]e120[/em]

雪&夜

很好看的小说。独到的眼光,诙谐含蓄又意味深长。[em]e160[/em] 问候。

瓶子

幽默风趣,!喜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