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合鸣—白落梅

情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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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蓓蓓编辑

   雨后天空如洗,格外清澈明净,仿佛过滤掉世间所有的尘埃,连同悲伤也洗去。悲欢如梦,人生就是一场轮回,我们还在感叹烟雨的迷蒙,阳光已不知何时将潮湿蒸发。当我们沉浸在阳光的温暖里,又会被一场莫名的暴雨淋得不知所措。一个在世间久居的人,慢慢就会习惯四季的冷暖、晴雨的转变,以及一切的离合悲欢、生老病死。这种习惯,不是淡漠,不是疏离,而是一种千帆过尽的释然和淡定。这种淡定,是需要日积月累的堆砌,还有太多春风秋月的故事去慢慢沉淀。删去繁复,留下清简,裁去冗长,留下素淡。到最后,打开人生的画卷,就那么寥寥几笔,无多色彩,却生动传神,让人看了便不能相忘。

                                                               ———白落梅



   幸福有时候真的就在身边,只是你被悲伤和忧愁遮住了双眼,误以为所有的喜悦和快乐都很遥远。上苍是公平的,它就是一杆平稳的秤,称得出人间离合悲喜的重量。所以,冷暖往往是分两不差,你寒凉的时候,会给你暖;你悲哀的时候,会给你喜。
 
   北京的冬天很冷,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明府花园的梅花争相绽放。都说梅花报春,意味着祥和与喜悦,草木最有灵性,知人心意。明珠相国府确有一桩大喜之事,康熙帝给纳兰明珠长子纳兰容若赐婚,娶两广总督、尚书卢兴祖之女卢氏。这一年,纳兰容若二十岁,卢氏十七岁。
 
   接到圣旨的时候,纳兰明珠夫妇万分欣喜,一则因为卢兴祖之女卢氏,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惠,颇有才情;再则是因了青梅那件事,容若脸上难见欢颜,且体弱多病,明珠夫妇希望此次新婚可以冲喜,让他彻底走出往日的阴霾,重新振作。而容若的心里则是万千滋味,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怀想青梅表妹,但是却无法这么坦然地接受另一个女子。他又似乎在期待他美丽的新娘,因为这样可以忘记从前,重新开始。开始就意味着结束,如果可以交换,纳兰或许愿意割舍旧爱。
 
   连日来,相府里道喜的人络绎不绝,纳兰容若周旋于这些人当中,思想也被填得满满的,几乎没有时间让他空落。只有夜晚是属于自己的,夜晚时他会褪去所有华丽的装束,让自己沉浸在词的意境里,泡一盏茶,品味淡淡的落寂。寒梅疏影,探窗而入,他记得父母说过,他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极艳,似要吐露所有的芬芳。梅是知己,他看着窗外幽清的梅,题了一阕词。写完后,又附上一首。

眼儿媚·咏梅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眼儿媚
独倚春寒掩夕霏,清露泣铢衣。玉箫吹梦,金钗画影,悔不同携。
刻残红烛曾相待,旧事总依稀。料应遗恨,月中教去,花底催归。


 
   大婚之日,纳兰容若着一袭锦红华服,骑着白色的高头骏马,他是那么的清朗高贵。这个被从小称之为神童,长大后又才华满京城的新郎官,惹来百姓的围观。这是一场盛大的婚宴,璀璨的烟花似要燃烧所有的热情,和人间欢爱同生共死。
 
   明府花园里一派花灯锦绣,正门、侧门、偏门以及花园里所有的曲径廊道、亭台楼阁都挂满了红灯笼。拜过堂,纳兰容若牵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走进新房。红烛昏罗帐,大红的鸾凤床,富贵的鸳鸯枕,精致的并蒂莲。他手持如意秤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揭开喜帕,他看见低眉顺目的新娘,娇美的脸上泛着红晕,微微浅笑,妩媚动人。纳兰容若不禁被这位新娘的美色挑动得有些心旌摇荡。琥珀杯,琉璃盏,迷糊喝下交杯酒,那么近的距离,都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厅堂里宾客如云,纳兰公子和他们交杯换盏,直到酩酊大醉,才被人送至新房。新娘端坐在床边,熠熠红烛照着她美丽的脸庞,更加妩媚多情。容若看着窗外那剪幽清的月,醉意渐消,他沉默着,心里深深地叹息。
 
   她起身来到他的身边,那般端静娴雅,她的手轻搭在他的肩上,轻启红唇,微笑道:"容若,我是意梅。"一个微笑,一声呼唤,一个名字,令纳兰心生无限想象。窗外,疏影横斜,暗合了她名字的意境。这个叫意梅的女子,自小就从她阿玛那里听到过纳兰容若的名字。他是大清的神童,骑射诗文无一不精。容若的词早已流传到民间,意梅读过,读他的词,她明白,容若无意功名,她懂得,他繁华的寂寞。
 
   无需太多言语,只需给他一个温柔眼神,一句暖心的话语。纳兰想不到,他的新娘竟是这么一位落落大方、娴静美丽的女子。他温柔地与她相视,他的妻,这位叫意梅的女子,分明有十分媚骨,七分容颜,三分冷傲。他在心中筑起的那道墙,只因她几句话就倾倒。可他依旧那么不动声色,仿佛自己的动心意味着背叛,他不是一个薄情的男子,做不到在新婚之夜就彻底将旧爱遗忘,他做不到。
 
   她懂,她知道他心里曾经住着一个人。聪明如她,不会看不出他在努力拒绝她。但她爱这个男人,从不曾见到他就开始爱上他,当他揭开她的喜帕,看到他一身锦衣华服,那么的俊朗,那么的高贵,就像一团绛红的云落在她身边,将她笼罩。她告诉自己,拼尽一切,也要将自己交付与他。
 
   她轻执他的手,那么坚定,坚定得令纳兰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你的心就会温暖。"意梅安静而温柔,尽管她这么主动,但她的声音一直都是舒缓平和的,令容若不安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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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善解人意,娇俏却静美。她的微笑,她的贞静,像极了青梅表妹,但又不是她,如果说青梅是一朵梨花,是一枝荷,那么,意梅就是一枝素净的梅,是一朵优雅的牡丹。这样的女子,他无法不心动。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是上苍的安排,它曾经夺走了他的至爱,如今还给他一位绝代佳人。他应该满足,应该珍惜,应该感动。熠熠红烛,结着灯花,满屋子都是沉香屑的香味。良夜春宵,卷帘而坐,发簪被轻轻地取下,黑发如流水一样倾泻下来,拂过他的脸。他最后一丝醉意被拂醒,帷帐里,朦胧的灯影下,他的新娘,温柔似水,不容抗拒。
 
  
 她是个敢爱的女子,她偎依在他怀里,轻解他的领扣。他搂紧她的腰身,轻解她的盘扣。她的唇贴上他的唇,好凉;他觉得这女子,唇是这么的暖。她要用自己的温,捂暖这男子的心。她要做他床前明月光,做他心头朱砂痣。不为了取代谁,不为了驱赶谁,只为在他心里,有一席属于自己的位置。
 
   挺起芙蓉背,帐底尽风流。纳兰感觉得到,这个女子似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出来。他感到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抵触,都被她的温柔摧毁,直到她微躬着背脊,蜷缩着身子,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臂弯。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才深刻地将她挽入怀中。这是他的新娘,从此,她将走进他的生命,住进他的心里,融入他的骨血。不会再有分离,不会再有背叛。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落在他们的新房,红色的地毯,有粉尘轻轻飘飞。容若看到这微小的生命,亦有着生动的内涵。他怀里的新娘,因为昨夜的累,这会儿正枕在他臂弯里睡着,嘴角带着甜美幸福的笑。他仔细地打量她的容颜,端庄的五官,双眉似月,清秀的脸,似一朵雨后的云,他忍不住轻轻吻了她。
 
   她假装睡着,因为她贪恋这个坚实的臂弯,昨夜的凉成了今晨无尽的暖。她用柔情征服了他。这个故作冷漠的男子,其实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温软的心,只是没有人懂得。她懂,以后的日子,她要好好执着他的手走下去,荣辱与共,甘苦相随。
 
   窗外那枝凝着霜露的梅,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容若明白了,今生注定要与梅花一样的女子结缘。曾经那朵青梅成了往事,如今他的生命里只有一枝意梅。她无意遇见他,执意走进去,用写意的心情消解他的惆怅,用平静舒缓他的不安,用温暖捂热他的寒凉。
 
   他们终于拥有了彼此。她决定,这一生,只爱这一个男子。他决定,这一生,都不负这个女子。这一年,他二十,她十七。他唤她意梅,她唤他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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