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逸梦

个人日记

                       文*凌兰

人已去天涯,仍念旧篱笆,斜阳照窗棂,泥墙嵌碎瓦。

儿时的梦,犹如朵朵漂浮的莲花,盛开,凋落在永久不会逝去的记忆。

每当秋去冬来时,漫布皑皑白雪的天地,包裹着温暖的楼房。早晨,从一夜旧梦中恹恹醒来,望向窗外。结满千姿万态的冰凌窗花里,映照着对面楼房的瓦棱。心在飞翔,不由地想起:几十年前童年的情景。

过完年了,地上依稀还有爆竹红绿碎片的痕迹。我和哥被勤劳的妈妈,一遍遍从露出棉絮的被窝里扭起,吃过黄里透绿的糊糊菜粥后,家里静静的只剩下我和小哥。他便会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瓦片。那是一片,黄绿色相间圆圆的缸瓷碎片,在我眼前摇晃着说:“走,打箭杆去”我吸着鼻涕说:“那你得给我梳小辫”“嗯哪”哥笨拙地拿起不知道缺了几多齿的梳子,在我的头上开始耕地。抽筋拔骨的疼痛,使我不得不强力忍耐,要嘛下回就没人给我梳辫了。六岁的我擦着几乎流下的泪水,用黑铁般硬的袖口抹着鼻涕,扒眼看向小镜子:一只不服气的辫子已经撅在右耳的上方,另一只哥正在脑后拧来拧去,我疼得呲牙咧嘴,最后终于受刑完毕,我得意地照着镜子,泪眼朦胧里的两只辫子,长了飞翼一样,在头上舞动。那两条粉红的绫子,是我每年唯一盼望的妈妈给的礼物,现在飞短流长地飘在头顶,却美在稚嫩的心头。

走到院落间,哥在前面,我看着他歪向一边的鞋后跟,吃吃地笑着骂他:“翻驴蹄儿!翻驴蹄儿!走到河边看小鱼儿,小鱼不吃泥儿,饿死你没魂儿!”

哥回过身劈胸就是一掴“一边拉去!”我一个腚墩坐在地上大哭,呵呵呵!哥慌忙来拉我,我一把挠在他脸上,鲜血殷殷流下,我立刻止住哭声,惊慌的望着哥的脸,不知所措。心想:一顿暴打在所难免了,便捂着头坐在地下等待。哥用手背擦掉洇出的血,指着我说:“死丫头!下回再挠我,非打你不可他过来拉起我反倒哄我说:“再别骂哥了,哥跟你好听见没?”我哭了:“哥,我再也不挠你了”。

早晨。阳光照在小狗的窝里,它懒懒地抻着懒腰,粉红的嘴里哈着热气,狗窝也是我和哥藏箭杆也叫(格档)的地方,节节秫秸棒被小狗弄得乱七八糟,我和哥一人抱了一抱,放在雪地里。画一个格子把格挡整齐地码在里边然后用瓦片拋打,打出外面的就是赢到的。每次都是我输个精光,然后哥又还回我的箭杆。周而复始,每天都接着玩下去。那时的孩子没有任何玩具。到清清的小河沿,去摸鱼捞虾,稻草跥里捉迷藏,和黄泥做小人,培沙窝仍然玩得快乐无比。

还有一次,妈妈去地里收秋白菜,外面已是白雪皑皑,没有棉鞋穿的哥哥,闷在家里,二哥和三哥,便拿我取乐。

那时老鼠很多,常常在白天就出来觅食,我害怕,抱着哥哥的胳膊不放,他们蹬着窗台把我高高地举在满是灰尘的梁坨上,糊弄我说:“耗子来了,趴在那上面耗子咬不着”起初我还老老实实地趴在房梁上。后来看见哥哥们无视我的存在,他们一起玩起嘌叽的游戏。我便喊:“抱我下去!抱我下去!”哥不理兀自玩下去。我便嚎啕大哭起来,二哥才上来抱我下去,可是他却没站稳,和我一起从窗台摔下来,鼻血流出来,和着满脸灰尘,像小鬼一样的我,哭得死去活来。这时妈妈回来了,看见我这个惨相,抄起笤帚疙瘩一顿暴打,两个哥站在墙角里偷偷啜泣。我停止了哭声,抹着鼻涕和血,贬着惊慌的眼睛看着他们,他们也同时看向我,看见我魂画的鬼脸,噗嗤!笑喷了他俩,二哥,慌忙去拿脸盆舀来清水给我洗脸。在我低头洗脸时二哥回身偷偷地了三哥一下:“三尖子,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妹,都是哥不好,别哭了下回看电影时哥带你去”我记下了这句话。果然几天后,公社演电影,我偷偷地跟在他后面,走出好远了,哥才发现我,他走回来说:“小妹太远了,你回家,下回再带你去,”我流泪无声以对,却站着不动,哥只好拉着我的手,走在人群里。记得那次是演的京剧《奇袭白虎团》。

散场了。夜微凉,哥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上,回家的路上人们都飞跑着赶路,我跟不上,一会掉了鞋子,一会摔跟头,哥只好背起我一路小跑,十三岁的他背着六岁的我,跋涉了八华里夜路,回到家里哥累得满头大汗,可是,在他的背上我却睡得香香甜甜。

我是哥的尾巴和影子,他们走到那里我一定跟到那里,许多童年的痛苦和欢乐,在岁月里刻下永不磨灭的记忆。虽然那个瓦片早已不知去向,可是哥的影子,却牢牢地印在我的心里,即使他们走得再远,瓦片遗下的梦,和那场电影永远让我心醉。

                           2011 年11月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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