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菜园子)三 姨

个人日记

母亲兄妹七人,而现今健在得只剩下八十七岁的大舅、七十二岁的三姨与年虽六十但却终日疾病缠身的母亲了。

母亲与大舅相隔不远,但却极少走动,而三姨,早已远嫁东北。岁月荏苒,风风雨雨,只一瞬,五十二年过去了,岁月用沟沟壑壑得皱纹,爬满了她们的脸;用雪雨风霜,漂白了她们曾经乌黑飘逸得头发;用苦辣酸甜,蛀蚀了她们原本健康的躯体。

母亲是遗腹子,在她还未降临到这个世上时,父亲便去世了,而当她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时,贫困的母亲却又因病无钱医治,早早地撒手离开了人世。

三姨如母,含辛茹苦,她非常疼爱和呵护年幼的母亲。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三姨那还是稚嫩的肩膀便早早地担担起照顾我母亲的重担了。母亲两岁时,一次大舅与他人商议欲将母亲卖送他人的谈话,无意中竟被十四岁的三姨在门外听见,就在母亲将被卖送他人的前夜,三姨摸黑用破布将正在床上熟睡的母亲捆绑在自己的身上,顶着刺骨得寒风,星夜赤脚奔逃而去。

三姨二十岁那年从山东老家远嫁黑龙江后,已是八岁的母亲也便随大舅南下来到了福建顺昌,此一别,竟如永别。母亲与三姨在此后的几十年间由于种种原因的局限两人相互杳无音信,但生活在性情暴戾近乎残酷的大舅身旁的母亲,也便成了三姨心中此生始终无发解开的心结,她常自责:为何当年没将年幼的母亲一同带走。

曲曲折折,几十年过去了,前些年,母亲与三姨历经周折终于又相互联系上了,但那书信、电话之间的相互慰藉,实难抑制和了却她们姐妹相见的渴望,而母亲孱弱多病的身体,使她们原本相见的计划一次次落空,终未能使她们成行前往山东老家相见。

前年,突发脑溢血的三姨死里逃生康复后,那姐妹之间欲相认相见的情愫,亦随着岁月的更替,更加铭肌镂骨,如饥,似渴。三姨她完全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和众子女的规劝,执意要拖着因那场脑溢血而遗留给她的下肢行动极为不便的躯体,南下福建,与我母亲相见。

二00六年十一月九日,凌晨三时,邵武火车站。我终于迎来了从东北黑龙江省转道山东一路仆仆风尘而来的三姨,终于迎来了我母亲魂牵梦萦的三姐。

上午八时,我与三姨顶着厚厚得浓雾,驱车来到了顺昌县大干镇(我大舅住在大干的大表姐家),我搀扶着步履蹒跚的三姨下了车,远远地我就望见了那早已站在大道旁望眼欲穿的母亲。

母亲的视线与三姨的目光在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时光后,骤然相遇了。母亲怔了怔,突然如疯癫一般,嘴里不知喊叫着什么疯了似地朝着三姨狂奔而去。一切似乎只在瞬间,但这个瞬间似乎又那么遥远和漫长——五十二年了!

大舅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暴戾的大舅了,他已老态龙钟了,腋下支撑着双拐,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拖着双腿赶了过来,嗫嚅着双唇,纵横的老泪肆意流淌在他那张布满皱褶的老脸上。兄妹三人就这样站在大街的十字路口上,任凭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她们依旧相互相拥相抱,那五十二年的恩恩怨怨,那五十二年的姊妹情深,此刻全都化着了那一阵阵的嚎啕大哭…………

 

                                                                              

 

后记:大舅于2009年末在大干的大表姐家中病逝,此篇小文写于2007年3月21日  。


文章评论

清秋

[ft=,2,]好感人。深深体会着其中周折和,无奈。还好,总是又见过了。[/ft]

cuiji

看得我哽咽落泪!

‘自强不息’

感动亲情,看着你的文章想想我的兄弟姐妹,我算是幸福的,谢谢分享![em]e183[/em] [em]e160[/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