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冬
个人日记
塞北的冬
在我眼中,冬的面孔永远那么清癯、冷峻,凝重而又神圣。既没有诗的浪漫,也没有画的那般美好。像位走过流金岁月的老者,尽管步履已经不再铿锵,却依然带一脸的刚毅,告别春的喧嚣,夏的火热,霏霏秋雨中踏着一路泥泞,从容不迫地走向生命的轮回。
塞北的冬真像条汉子,秋霜脱去他的葱茏,寒风掳走他的绿装,天上没有鸟语,地下没有花香,褪去所有光鲜,只把个黄褐色的身躯公诸于世,正本清源,坦坦荡荡。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说的是塞北的冬不但雪来的早,而且多为那种摧枯拉朽的狂风暴雪。素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之说。常常一夜之间就能把个天地打扮得冰肌玉骨,粉妆玉砌,待雪霁日出,“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此时,倘若你远眺那白雪皑皑的山峦,顿失滔滔的江河,挂满玉帘的松柏,还有那屋宇楼台半空悬的惊悚,你会由衷感叹,造物者竟然把改天换地的神威赋予了塞北的冬。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么好的诗句,说的肯定不是塞北的冬。而北宋王安石的那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千古绝句,说的自然也不是塞北的雪。在我看来,踏雪寻梅固然不失为一种美,可那是阴柔之美,婉约之美。虽然多了几分诗意,却少了许多豪放。而塞北的冬是阳刚之美,瑰丽之美!尽管没有梅花点缀,却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豪迈。置身这松青雪白之中,你会由衷的感叹,塞北的冬,美的圣洁,美的轩昂,美的博大,美的粗犷、奔放!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诗人精准的笔触,把塞北的冬描述得那般真切。是啊,塞北的冬,没有江南的丝竹之韵,没有中原的师曰子云,没有陌上桑女的广袖长裙,更没有十里水乡渔舟唱晚的那般天籁之音。映入诗人眼帘的定是那些屯垦戍边的将士,他们胡服骑射,驰骋在冰封雪盖的八百里瀚海;他们饥餐渴饮,游走于寒风凛冽的蒙古高原。“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诗人的那般豪情,即便今天读来,依然令人壮怀不已,热血沸腾。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唐代柳宗元的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写得自然也不是塞北。塞北冬捕用钢镩、拉大网。那人喊马嘶、热闹非凡的场面,是鱼猎奇观,是冰上盛会,是大自然慷慨馈赠的那份喜悦,是车载斗量的丰腴与富足。寒江垂钓固然不失为一种意境,但那只是小取小得、小愉小悦;而塞北的冬捕那才是畅快淋漓的大取大得、大快大乐。
“川冰生积雪,野火出枯桑。”古人说的却有几分道理。而白居易的那首:“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却道出了万物兴衰、周而复始的真谛。在我眼中,塞北的冬最为蔚为壮观的当属那“百步不近人,十里现狼烟”的野火。可怜那瑟瑟寒风中摇曳的枝条,没了绿的装点,没了叶的陪衬,没了花的娇艳,没了果满枝头的那份荣耀,只落个光秃秃的形骸,在噼啪作响的野火中扭动着残破的躯体,把生命的最后一抹灿烂化作天边那片绚丽的晚霞。
至此,再没有人夸赞你挺拔、伟岸;至此,再没人嘲弄你丑陋、低矮;至此,卑微与伟大、丑陋与光鲜同归于毁灭;至此,那双微微颤抖的手,终于触摸到生命的终点。
塞北的冬,终于停下脚步,以谢幕的姿态淡定下来。小憩之余,舔舐着渍血的伤痕,回眸一路走来的荣辱兴衰。艰辛、蹉跎、罹难,屈辱、愤懑、不甘,禁不住寄语后人:“生子当如孙仲谋!”
塞北的冬,终于以落地的姿态沉寂下来,把绵延的思绪深深埋入心底。小筑之内, “粥熟呼不起,日高安稳眠。”敛神静气享受冬的那份安谧。
塞北的冬,终于以谦和的姿态置身婆娑之外。小酌之余,远眺原上那一点绿,一点红,“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终不识一双小儿是雌雄。
塞北的冬,终于睡了。梦中发出喃喃呓语:“几处早茑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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