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女子

                 
Part.8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你千方百计不想知道的事情，它越是会飘进你的耳朵，跳进你的眼里，然后像一把尖刀，捅进你的心里。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帮小痞子群殴。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看起来温婉可人，瀑布般的长发把原本就很小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娇小。眼睛很大，像会说话的湖。能看见羽绒服下面下面隐隐约约的黑色内衣。听说她是他公司老总的女儿。男的长得猥琐。

他被打倒在地，又爬起来。女孩儿窝进猥琐男的怀里，咯咯地笑。终于，他再也没能爬起来。他的脸浸在被雪染红的雪堆里。女孩儿用细长白嫩的手在眼前厌恶地扇了扇，娇嗔：哎呀，飞哥，够了。咱别让这个死皮赖脸的东西坏了心情。猥琐男朝人群挥了挥手。一瞬间，偌大的广场只剩下他和她。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他跟前，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拿出一盒纸巾开始给他擦脸。从额头，再到眉毛、眼睛……一直到脖子。她看见了他脖子上有一排鲜红的草莓印。她记得，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家。她有一个月没有做爱。

她以为她会泪如雨下，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东西流出来。只是觉得，心中那个洞，变得越来越大。不知道有没有疼。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拉了起来，手搭在她的肩上。他也什么话都没有说，任凭她摆布。远远望去，那场面真的很滑稽。像一只蜗牛背了一直又大又重的壳。他的手很凉，比喝了冰水还凉。没有了做爱时的那种温度。

Part.9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搬到了郊区。那里很安静，但是交通有些不方便。他辞了职，她开始每天挤公交上班。他爱上了晚睡，爱上了上网，爱上了写博客。她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对她发脾气。骂她是个贱人，骂她忘恩负义。他摔坏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只因了，她加班太晚没给他做饭。

她不说话，开始习惯沉默。默默地收拾干净屋子，默默地给他做饭。有时候，她反反复复在想，她爱身边这个男人吗？不，也许她爱上的只是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晚上，他们做爱。他在达到喷薄前喜欢喊她“小妞”。她十分厌恶这两个字，因为他在白天从来没这么喊过她。她也做过反抗。只要他发出这两个音符，她就离开他的身体。他急了，强行进入，她再次离开。他抽她耳光，骂她下贱。她咬他手臂，骂他不要脸。不曾停歇，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瘫软在床上。

我们会在一起吗？她问。

你存心是不想让我睡觉。他背对着她。

滚尼玛的！她冲他咆哮，像一个发飙的农村妇女。然后边哭边起床，把衣柜里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了箱子。他依旧躺在床上，像个死人。出门的时候，她使劲地关上了门。她拖着她来时的那个大行李箱，在街上奋力地跑着。12月份的天气。

她感觉头发湿透了，黏在额头上，令人作呕。然后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依稀记得风很大，却怎么也风不干她的汗，她的泪，她的隐痛和忧伤。她真吐了。干呕。

Part.10 

他梦见她离开的时候，从床上一下子滚到了地板上。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贱人，快……当他说出这个“快”字的时候，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惧。但是上下涌动的喉结出卖了这位面容邋遢却依然英俊的男人的秘密。

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贱人”对于自己的重要性。至少，有了她，自己的身体和胃一直是温暖的。想一想，她跟了自己已经有1年多。1年多的时间里，她仅仅给家里打过几次电话。1年多的时间里，除了不停地做爱和无休止的争吵，他们可以算是一双陌生人。每一次，他都狠狠地骂她。骂她无能，骂她犯贱，骂她懦弱，骂她是个没出息的主儿。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其实，他骂的那个人是自己。想到自己曾经对她干的那些事，他就不停地揪头发。大把大把地揪，恨不得直接把头皮扯下。

他删除了博客里所有关“小妞”的文字。开始不停地更新博客和微博。每篇文字只有5个字：朵，你快回来。他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但至少还有希望。就像窗外的法国梧桐，他无法预知它什么时候开始落叶，落几片，但他始终盯着窗户坚守着那方阵地。

他开始看她博客里以前的文字。每篇文里都有他的影子。她在文里为他哭，为他笑。她说她把他说的每句话动听的话都记下了。截了图，放在心底的小盒子里，他专属的小盒子里。世界这么冷，我们总需要些温暖。她曾经给他敲过这样一句话。

在她博客里再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俯在键盘上低低啜泣起来。

Part.11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在煎煎蛋。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已经学会怎样熬粥，怎样煎煎蛋。但是，味道总有些不对头。他还找了份文案策划的工作，闲暇时会码些字寄给各家杂志社赚些外快。他淡然地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扶她坐到了餐桌前。他去了卧室。

嫁给我，好吗?朵。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爱你，好好照顾你。他拿着一枚钻戒，单膝跪地。她缓缓地伸出了左手无名指，眼眶里倒影出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拦腰抱起她转起圈来。她享受着这激动人心的甜蜜时刻，但是眼神里，飘过一丝不安。因为她已经行动不便，他们回到了他的老家，打算婚宴和满月酒一起办。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平静如水。不知不觉，她就快临盆。在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他在医院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终于是丢了。这似乎是一个不怎么好的预兆。他转身跑回家，继续寻找。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可是空气里只剩下他背影划过的风声……

戒指在卧室里的床头柜上找到了，还有一封信。正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信时，医院打来电话。她难产，要大人，还是小孩。大人。他想也没想。然后飞奔医院。

当他刚到急诊室外面的时候，一声新生婴儿的哭声打破了平静的天际。

Part.12

信上是一首歌词：

想为你做件事

让你更快乐的事

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求时间趁着你

不注意的时候

悄悄地把这种子酿成果实

我想她的确是

更适合你的女子

我太不够温柔优雅成熟懂事

如果我退回到

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

不再需要为难成这样子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舍得让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所以愿意不牵绊你

飞向幸福的地方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

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看着她走向你

那幅画面多美丽

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

地球上两个人

能相遇不容易

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聪明如此的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做的食物里少的那种味道呢？那是爱的味道。哪怕她仍执迷不悟，却改变不了爱如捕风的事实。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