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正经

                                 文/渴望正经




     十几年前的今天，正经正是一个标准的爱国小青年，总自欺欺人地以我是中国人而到处自豪着。有这样的思想觉悟，看一场国庆节的升旗仪式显得尤为必要。自诩爱国，却没有到过祖国如此神圣的地方去接受一下爱国主义教育，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意识到爱国爱得不够周密，弥补一下的冲动便再也没有谁还能够阻挡得了。

   所谓“不作死便不会死”是那么地有道理，可惜这真理诞生在了我的冲动以后。我接受的这爱国教育让我印象深刻，终生难忘。这么说吧，她教会了我如何爱她，而她却始终遵循着门当户对的古礼，视我为广场上的垃圾，被上下翻飞的扫帚扫地出门了。

   我天真地以为，祖国庆生，我穿得得体点不会有错，虽然这不能代表我当时的真实生活水平。没办法，有了装的思想，就有了妆的举动，生平第一次为相亲以外的活动而西装革履起来。大红的领带扎得异常高调，欲与国旗相辉映。西装的扣子一个不扣，生怕埋没了领带的存在。用水擦过的塑料皮鞋，眨眼间透出了光亮。只是天生的自来卷头发像个没搭好的鸟窝似的显得有些凌乱，用水解决不了，而叫做摩丝的东西当时还只在少部分人的世界里驰骋。何时临到我头上，不曾想过。反复照了镜子，确认打扮出了自己都看不顺眼的形象效果以后，怀揣着一颗爱国的心，挤上公交向天安门进发了。

   不知道是因为西装装出来的效果，还是虚荣心的功劳。公交车是那么地拥挤，而我身边的空间竟还能有些富余。是穿西装不方便平易近人了，主动拉开距离？还是人们的自发行为，一致认为我是上流人物，只是暂时下流到了公交车上，一定要避免直接接触，以免惹下弄坏赔不起的麻烦？诸多谜团未解。总之，倒了好几趟公交车，我竟还能保持出门前一尘不染各种行头都还各司其职的形象，这真有些不可思议。没西装之前乘坐公交，不被踩到几次脚，都不算叫做“攻脚车”。这种感觉相当称心，要不是天安门广场到了，我想我会坐到终点的。

   我是晚饭后从香山脚下赶过来的，广场上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皆是为观看升旗而来，暗自庆幸自己做的决定比较及时，爱国的人那么多，否则，我还能被算作老几呢？看当时的人潮，更铁了心认定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是正确的，来这么早是值得的。 我骄傲，我自豪，一切物质方面的生活我都落后，唯独这爱国的思想我敢理直气壮地自夸我是先进的。可思想先进不代表人是先进的，最佳的观赏位置已经被先进来的围得水泄不通了。我不顾一身正装的约束，做贼似的趁人不备挤了进去。

   深秋的北京，老天爷仿佛是心生了嫉妒，对只爱国不爱他的人们板起了冷脸。夜色渐深，寒意逼人，单薄的打扮使我率先筛起了糠。困意也趁机将众多观旗的人们放倒在了旗杆底下。要不是地下报纸的诱惑太大，正装的我无论如何是舍不得躺下的，更别说腾开地方的是一位妙龄女子，身下的报纸已经被她的体温温暖了多时。感受她的余温和缓解我的困意都让我像个流氓似的扑了上去。有没有在这个良好的基础上做一个靠谱的黄粱美梦，时间已经久远，实在无法考证。

   不知何时，我被上下翻飞的扫帚折磨醒了，扫帚的主人轰猪似的让我赶紧起来，广场上不准随便躺卧。能在天安门广场上扫地的主，在我心里也都被认为不是一般的人物，心里极不情愿却起得干脆漂亮。悻悻地离开了下榻的地方，再抬头环顾左右，发现就在我躺着的地方已被临时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以内爱国违法！我本想对这种行为表示不齿，甚至要吐些口水来表达我的不满，可口水也是水，是水它都遵循着往低处流的铁律，我已经站立了起来，尿出去是唯一的合适渠道，我不敢逆天行事。

   连问了三个代表的，报告的时间都一样，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更多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向旗杆处涌来，是先尿还是先看，我有些拿不定主义了。只一愣神的功夫，我的身边就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每个人都抻长了脖子，瞅着光秃秃的的旗杆各自想着自豪的理由。激动也使得我更加尿意汹涌。倘若此刻，我悄无声息地轻解衣带，假装打量人群，转着圈往每个人身上都偷排一点，我想除了能感受到一点温暖，人们不会有别的不适，任谁也不会发觉我的奇举。在性别方面，我有这个先天优势和实力。挤成那样，谁还能顾及到下半身呢？可毕竟是缺德透顶的行为，人群密成这样，逃跑绝无可能，一旦事情败露，我铁定会死得很难堪，这样巨大的风险我真的不敢冒。

   爱国还是爱自己，我纠结了很久，尿自己的裤子不怎划算，最终在正装的帮衬下，我的自私占了上风。辛苦等了那么久，关键时刻，我不得不狠下心来去寻找厕所。我几乎是含泪离开了观看现场，就在大家都疯狂聚集的地方，我开始了突围行动。行至半道，国歌响起，伴随着前进前进前进进的节奏，我胜利到达了厕所。

   没接受到爱国主义教育的洗礼却率先给厕所洗了礼。等我冲出厕所，五星红旗早已高高飘扬在半空中，那庄严神圣地一刻我没感受到，升旗手那潇洒地一抛，我没瞧见过，那激昂雄壮催人奋进的义勇军进行曲直接将我催进了厕所里。这一切和我辛苦来此的目的风牛马不相及。没法形容当时我的复杂心情，我笔挺的西装，我大红的领带，我锃亮的皮鞋，我苦熬了半夜，我激动的心情。精心准备的这一切，全都被无视，祖国真对不起我。

   我回程的状态和形象像是个失恋的行家。广场庄严，我衣衫邋遢，红旗飘扬，我领带褪下，国歌嘹亮，我心情沮丧。经此一役，我再也不敢轻易为爱国而冲动。气归气，爱归爱，我只希望我的爱，别把她惯坏。

 

附图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