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夜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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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熄灭了,闭眼前长久凝望灯光而残留的亮斑,在一片庞大的黑暗中将我引入梦境。窗外依旧微雨不歇,似有风起,翻动藏于未知罅隙的书本,上面或写着晦涩难懂的字句。

那是,谁的思绪?

一、风向:夜路间

没人陪,一个人去吃宵夜。那条去夜市短暂的路,在黑夜的浸泡里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暗藏恐怖,宁人忐忑。不知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感觉,越发自我卑微,而东躲西藏。

微雨凉入皮肤,只着一件短袖确实有些寒意,突然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他写: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就是这样的心情,只是这不是一条如此诗意的巷弄,而我手中的伞也还没有撑开。

行人不少,谈笑甚欢。我想我曾今也不是这么独自的,可看到别人的快乐,心中竟仍然有些落寞,我记起同样的夜我单肩背着吉他,和社团的朋友们围着操场踱步,漫不经心。

时光消逝,物是人非,成长是那条横亘在我们之间难以逾越的塞纳河,我们都被写入了一首名叫孤单的曲子。

所以怕遇见熟悉的人,长久销声匿迹的理由又无法用遗忘来加以掩饰,因为我并没有忘,甚至如此想念,可是有些人,真的就已经注定,相见不如怀念。

我想我与这来往的学弟妹有何不同,如果我又只是一名九月的新生,是否又该像从前,再做一次那些懵懂的傻事。

想想我却笑了,宵夜店的老板也给我一个微笑的回应,我早已熟悉这里的夜市,吃的,或是人,我们轻松地浅笑辄止,在卑微的触碰里最后消失在彼此的人生。

绕了回去的路,我想独自在安静的小道里走走,那种无声的黑暗可以给我一种安心。我知道越发贪恋这种安心,就会让白日里的匍匐更加艰难,可我经受不了这诱惑。

小道上听见自己的脚步,我抬头看见凋落的叶子坠落在路灯下,地面湿漉,反射的亮光像是它壮丽的舞台。死亡,或是重生。

二、风向:帘摆时

临睡,坐在椅子上看新闻,风吹窗帘,扬起一个轻盈的弧线。我便接一杯水,站在窗前,看夜色里灯光点点,微雨中,它们溢出一个美妙的晕。

宿舍朋友在身后问我,你看什么。我说,不知道。

他说,那你看。我说,看久了,就会知道。

突然很想哭,虽然我一直很坚决地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在那些美好的过去里,我们看不见美好,在这恐惧的未来里,我们又无从预料,曾今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分道扬镳,来日陌生的邂逅,似乎又再无力耕耘,逃不脱回忆,也奔不向一个绝对的领域。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是个多情的词人,这思念写得深入心扉。

我问朋友,你还记得么,那年我们雅室设计,买了这窗帘。他笑笑,继续上他的网,我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看见杯底淡淡的水渍。该有一天,我也只不过对影成三人吧。

雨淫风疏,宁人心静,思绪幡然,我喜欢这样的夜,灯光少了锋芒,空气磨了菱角,该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这样突然为那窗边的帘摆发呆,深思,看着它随一阵一阵的风,不停地晃动,摇摆,像是在说一个一个无比精彩而宁人回味的故事。

三、夜未央

是夜竟莫名从梦中醒来,听见朋友细微的鼾声,在雨声和风声中明明灭灭,我略微神经衰弱,看着别人睡得香真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样的生活不会很久了,我知道我们都会迎来一场不舍的毕业,多年以后我们又各自如何呢?我把头靠在枕头上,幻想着未来的画面,我们的重逢,我们各自的事业和家庭。

我披上一件外套,下床上个洗手间,满是污渍的镜子,映着悬挂在绳索上的衣物,那些摆得狼藉的盆和桶,淡了图案少了把手,一切,竟让我有些怀念。

回忆里桀骜的青春和肆意欢笑的我们,正如这老旧的一切,淡去了颜色,走向一种无奈的黯然,我们将为着生存,为着责任,为着社会无情的鞭笞而沉默寡言,孤独摇曳,在此起彼伏的匆忙中,忘记一个又一个花开的季节,永别一张又一张思念的脸。

无论多么刻骨铭心地记住,都要匆匆忙忙地忘却。

这内心终会有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我们也终会选择独自藏于黑暗,在越来越多人不解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孤单。而那或许也是另一种幸福。

我蹑手蹑脚躺回床,朋友鼾声未歇,一如风雨依旧,也许有些东西,从不会变迁。我侧脸凝望窗外,夜未央,思绪有些绵长,微雨飘散的空气柔软而舒心,我渐渐闭眼睡去,梦里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流浪,我穿越了笔者百年的守候,携着一把江南烟雨滋养的油纸伞,走过那个多情的雨巷,我走过,徘徊,身旁飘过那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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