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

个人日记

出去是因为有人送货来了,瓶装水,到仓库下货。

仓库是后期建的瓦顶房,爬在村落河坝拐弯位附近。红砖大瓦,门也是红色的,没有平常看到油漆脱落那样的锈迹斑斑,而是满满都是锈。用来上锁的门扣已经锈得很薄了,感觉用点力就能把它崩坏。大概也是劣质瓶装水不值钱,不像电视上说的五块钱一瓶,不换不修几年了,不见没人偷过。打开门进去,百来平米,高高的屋顶缀着几块玻璃透下许多光亮,很是宽敞凉快。本该空旷的梁柱之间,横着几根建房子时用的梁柱,上面搁着更多建房子时用的梁柱。没塌,说明还很坚固。窗口从外面用新的墙砖堵上了,里面的木框架还在,似乎古风古韵都藏在里面了。地板因为本身是红粉阶砖铺的,又很久没有住人,凹着好几个地方。

开了门回转身,送货司机也打开了货车的侧门。哗啦一声,里面半山腰高的瓶装水就蹦了出来,顿时把我吓了一跳。大货车这样,装得多,叠得高,就算没有真的蹦出来,也没站在下面,却很怕会给压瘪了。

转眼看一旁唯一的一个搬工,正从车后边拉出铁架子,摆到侧门下。是上落用的,因为车身有胸口那么高,一次搬五六箱,垫高了起手会方便些。这方便也是顺势而为了,总不能埋怨自己没有长个两米高吧?

开车送货来的,司机都是话事人,负责收银和指派搬工干活。有时一些司机比较好人,或者带着几个固定的搬工,也会帮忙搬一些。至于别的,不管是闹意见还是运气不好,倒没那么舒服了。送别的货物还可能有几个搬工,送瓶装水的,大多数只有一个。我看过满满一车瓶装水,四五千箱吧,全由一个小胖子搬完。心想他是刚干不久的,不然那小肚子早没了。

现在送水来的有两人。让搬工进来看了看地方,清点对了存货数目,说好怎么放,再没多话,开始干活。因为可以在搬完之后再点数减去存货的数目,不用一箱一箱地清点,我就趁当儿打量着。司机个子不高,有些虚胖,白白净净,穿得挺斯文。一开始在边上站着,等门边被搬空了十几箱,才上车帮忙五箱六箱地弄到门边,这样可以快些。大概司机也想快些,因为将近中午一点了,他们还没吃饭。搬工的样子打扮也不坏,一双冬天室内穿的无帮子棉拖鞋,里面一对黑棉袜,是长还是短被裤子遮盖了,看不到。卡其色棉麻裤子,脚跟、膝盖、袋子附近有着几个不大的咕隆,挺时尚的。腰间系着不新不旧的皮带,为不要搬东西的时候磕疼自己,把扣扣子那部分挪到了腰后面。上身一件薄薄长袖衫,见识少,分不清是什么布料,不过是前面半件衣服,都被瓶装水的外包装箱染绿染红了,跟后面灰色那半件搭得一张普通的脸很有味。搬了两趟六箱的,搬工跟司机说没力了,来五箱的。

想起过来仓库之前。

“我们正在吃饭没空,你们吃饭没有可以先吃啊,左边酒楼右边快餐店!”

司机在冰箱里翻着红牛,笑着说:”哪里去得起酒楼啊,我们!“接着侧头问一旁耷拉着坐着的搬工:”要不要也来一罐?“

没反应。司机再问了两遍大声的,搬工才一个激灵喊道:”要,要,不要等一下没力!”

司机扔一罐过去,回手叭一声揭起拉环,又一个潇洒挥手把什么东西扔到门外。待得门外传来叮叮两声轻响,司机已经绕着货架走了圈,左手抿着红牛,右手空着,往门外走去。倒是搬工到货架那里拿了包雪饼,没坐到凳子上就二话不说咬开了,还不忘冲走远的司机喊道:“哎,这个香!”低头猛啃几口,又含糊不清地说”这个香“”这个香“。

没一会,搬工那包雪饼大概还剩几块,红牛罐子掉在脚边,没不再吃了。边起身边问店家多少钱。

“十三块。”

搬工掏出几张钞票,似乎有一张绿色的,六七十块钱那样。看得不真切,也不好看得太在意了。几分钟后司机提着个塑料袋回来,掏出两根糖,分了搬工一条。

之后画面一模糊,搬工大步往门外走着,左手往斜上方一伸,把脸上额上的汗都揩掉,已经搬了好一会了。干哑不长的头发微微卷着,透着些汗气,也没留意耳后脖颈是白嫩还是黝黑。只觉得那红绿的长袖没什么变样,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化开一副斑斓,怕是不会再变色了。

搬工的手掌看上去也不粗糙,比起我见过的泥水匠要细嫩多了。泥水匠那双手跟砂轮似的,要是在谁家玻璃柜上摸一下,估计就有磨砂效果了。而这搬工,大概因为这瓶装水外包装都是软纸皮,而且最近回潮天比较少尘,才没那么寒酸。说起回潮天,这批瓶装水才是最寒酸的。搬工五箱一起放下去,一箱箱就歪型走了样,一眼看去像积压了几百年似的。

我该大声斥责搬工轻拿轻放的,就算回潮天也不能这么乱来啊!轻点不行啊!人定胜天啊!这皱巴巴的样谁买?是让你送货还是请你来倒米的?滞销了是不是你给吞了?你能吞吗?你拿出钱来啊!你这穷鬼、孬鬼、龌龊鬼!你给我放,轻,点————这样泼骂,挺熟悉的,只是跟不负责的我有些不符。

来送货的,只要不是弄散弄炸了我都不管的。我只是站在那里,睁着眼,装出一副无所不察的精明高深样。点数的时候司机说一声,我嗯着点点头,就行了。至于回到去怎么交代,就说,齐了,多少多少。这么稀里糊涂地,竟没出什么差错,倒也奇怪呵?

说是因为可怜搬工,我没那么仁慈;说是对东家有祸心,我没那么罪恶。只是这些糊涂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看搬工拖鞋带起的灰尘沾着湿,看搬工袜子破的小洞漏着风,看搬工双眉拉扯着、鼻子挤到一起、呲牙咧嘴、青筋绷起的模样......为了身背那片没有被辛酸染透的地方,挣几块钱,累得倒下就睡、坐下就打瞌,似乎在暗暗叮嘱自己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总以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心里更远的想法自己知道。然而,这样晃悠悠的,可能走不到、等不到预料着的、计划好的那时,似乎也知道。

搬工边往外走边说:”好了,可以点数了。“

“嗯”了一声,我点了点头,淡淡说:“四百箱,可以了”。然后拉着铁锈满布的门扣,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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