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展眸

相对于里尔克以与上帝对白的开场来寓意盛极一时的夏日即将过去，继而以“风”“影子”“日晷”和“牧场”进一步加深对秋天到来的期待和暗示。风言则对这种内心期待进行了更为感性直接地剖析，“给落日一个去处/给脚印一个家/夏日的恩典已经破碎/内心的山水/却被你颠覆的如此完整；”在这里，同样可以看成是作者与神的对话，不同的是，里尔克的语言里透露着一种庄严的紧迫感，以及略带命令式的口吻，把一副秋天景象的横纵拓展成一种意欲的无限辽阔。而风言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去处”至“家”再至“内心”层层收缩，将该诗的神性内核向内延伸成为一种无声的诉求与桎梏的呐喊。落日何去，脚印何从，繁荣了一个夏季的蛙鸣，随着秋日的到来而散落在无极的苍穹，盛大的灿烂终将逝去，万物也终将寻找各自的归巢，所以此刻，诗人的心是落寞的，他不知道那些所谓“家”、“去处”是不是就是属于他们最圆满的归宿。疲惫而完整的颠覆，也许只是命运所布下的局。
 

有人说，爱情，是最抵达灵魂深处的潜意识活动，是悲观绝望者的一根稻草。但在这里，如果仅仅是爱情，那样狭隘的理解会把整首诗辽阔的意象和发酵的诗眼带入乌有之乡，诗人内心强烈的对人性的大爱，是对生命探索的无畏而纵深为远古形而上哲学意义上的无为，是信仰与宿命的的心领神会以及该诗词语的表述与思想架构相互妥协的密切交合，
 

且先说里尔克的《秋日》在第二节里继续发酵、饱和、成熟，从而达到一种圆满，于是才有了最后一节精神的升华，“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至此，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将诗歌主旨架构至人性的制高点---无极，无为。然风言在二、三节里，仍旧继续勾勒意向、由收至放徐徐铺展，引领读者逐渐进入一个更广阔的视野，“无主的飘蓬/这小小的白色苦难/让秋天的好天气再送你一程......” 也许我们每个人生而便是孤独的，就像随风飞散的蒲公英，自启程的那天起便四处漂泊，寻找着原乡。“空旷的原野静默如初/唯有西风在秋歌中不停地/徘徊/绒花纷飞”，这样极具动感美感的句子，语言内外皆丰盈到了极致，读来竟忍不住心底的微微一涩，莫名的苍凉。人生本就是一场苦旅，只给你须臾的心动，无奈，且别无选择。“矜持是小妹的/嫂子是哥哥的/这都是些没有办法的事”，又能去苛责谁呢？其实作者此时心里充满着矛盾，在时光逼迫与世俗疲惫的夹缝中无奈地沦陷、挣扎，渴望着突破与新生。
 

很喜欢三毛的一段话，“人生就像品茶，第一道苦如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若微风。”行至此处，作者大概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恰如里尔克在一瞬间领悟到了“不必建造”与“永远孤独”其实更具备生命的圆满。“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里尔克终于把视角转移到了自身，一连串层进式的动词无不饱含着漂泊与孤独的况味，却又在落寞的场景中带给读者精神上的彻悟与悠远之思。对比结尾的处理上，风言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现在，我不想收割庄稼/也不愿赞美月光/只想做一个不怀好意的动词/在你的骨节里潜藏起来”“不想”“不愿”与“潜藏”再一次不着痕迹地把情感收紧，然此刻的收紧却是为了更为理性的扩展与升华。人生，只有经过了时间的淬炼方能如此从容，尽管仍旧是孤独，可这时，孤独早已与生命融为一体，就像“下雨或冬日时，身心那微微的——疼”... ...

附：

  秋 日    

给落日一个去处，
给脚印一个家，
夏日的恩典已经破碎，
内心的山水
却被你颠覆的如此完整；

无主的飘蓬
这小小的白色苦难，
让秋天的好天气再送你一程；
空旷的原野静默如初，
唯有西风在秋歌中不停地
徘徊，绒花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