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

那天来了一个买书的人，很普通的老农民，来了之后，就坐在那里看书。临走的时候，买了一本书，他接过我包装好的书，很犹豫地说：

“把方便袋子给我换换吧，我母亲刚刚不在了，用红的我心里难受!”我把方便袋子给他换成白色的，他千恩万谢地走了。这时我才想起，他曾经来买过好几次书，什么按摩啊，针灸啊，泡脚啊，总之都是一些中老年养生方面的书。而这次买的却是一本种植方面的书。原来是家有老母亲，他才买了那些养生的书啊!没想到他这样一个粗人，却有着这样细腻的心啊!

邻居家有位老人，没有儿子，寄居在两个女儿家。每年的10月就到二女儿家去了，因为二女儿家有暖气。到了清明节的时候，春暖花开了，再回到邻居家---他的大女儿家里来。

他眼睛花了，耳朵也聋了，手脚却还利索。他总是自己洗衣服，自己刷鞋，甚至连缝衣服这样的活，他也是自己动手。虽然是80多岁的人了，穿的却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我们两家只一墙之隔，那天看到他在院子里缝鞋子。他想把线穿到针孔里去，一次次地尝试，却总也做不到。

于是我赶紧跑到门外，这时候他通常要我来帮忙。果不其然，在书店门外，他把针和线递给我。我帮他穿好线，他笑笑又回去了。像他这一代老人，都很固执，但凡有一点办法，谁愿意住在女儿家呢？这位老人更是这样，他自己能做的事情，从不麻烦女儿，更不用说女儿家的其它人了。

每次都是女儿家没人了，他才开始洗衣服，刷鞋。女儿家门前有一小片空地，每年他都坐着板凳，翻弄好了，种上豆角、辣椒，茄子。女儿家但凡他能做的活计，他都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参与。就连女儿家的柴禾，他都整理得整整齐齐，捆得结结实实。因为他耳朵聋，他也很少说话，看到我总是点头微笑，就算打招呼了。我家有什么活，他也很积极地帮忙。

所以，每年清明节他回来的时候，我总是陪着他，默默地在门口坐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只是笑笑，心里却感觉很好!

写到这儿，让我又想起另外一位老人。他没有儿子，也是寄居在女儿家，是他唯一的女儿家。每年大蒜收获了，他都自己带了板凳来给我帮忙，每次留他吃饭他都不肯。

他说人老了，脏，麻烦女儿是应该的，不能麻烦别人。他也有点耳聋，也很少说话，我家没活的时候，他就骑了他的小三轮车，到处转转，或者到我书店里看会儿书。以至于后来，他看了什么书，放到什么地方，看到第几页了，我都帮他记着， 每次他来了，我就很快帮他找出来，递给他。

我一直很感激很敬重他，他也一直很喜欢到我书店里坐坐。女儿平时要上班，下班了还要忙家务，他喜欢听老戏，电视总是开到很大音量。因为怕吵了女儿和邻居，总是女儿上班去了，他才偶尔坐下来听听戏。

后来一个秋天，老人突然病故了。我伤心了很多天，因为没能去看望他一下，一直觉得很愧疚。

另外一位老人是我老房东的父亲，他是从徐州过来看望女儿的。女儿家是做生意的，每天开了车，东集到西集地卖布匹。女儿想在家陪陪他，他说什么都不肯。每次女儿出门了，他都要很长时间地张望，直到女儿家的车看不到了，他才肯回到房间里。他说：

“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不了几天了。能多看女儿几眼就多看几眼吧!看一眼少一眼了。”然后，他就开始很认真地吃药，每天都按时按量，做得一丝不苟。看到我好奇的样子，他说：

“人老了，不中用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给儿女造福了！”吃完药，他开始上下楼梯锻炼身体，同时把女儿家的楼梯，擦得和新的一样干干净净，每天如此。

因为原来厨房在书店后面的院子里，我每次做饭的时候，总是跑前跑后地忙活。他看到了，就要求来帮忙。不好拒绝他，只好答应了。不想他老人家，却把这事当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天的中午十一点，下午的四点，他都准时来到书店里，很认真地帮我看店。

后来，老人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还给女儿买了洗衣机和电饭锅。他说，年轻的时候没有钱，现在有钱了，欠女儿的一定要给补回来！

天哪！欠女儿的一定给补回来!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到底是儿女欠了父母的？还是父母欠了儿女的呢？

不知不觉又想到伯父。伯母不在了，伯父一个人生火做饭。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又劝我种棉花。我说没地方放，也没时间收。他老人家说：你种吧，就放你老家，我帮你看着！

我很大声地笑了，低下头泪水就流出来了：都83岁的人了，还想着帮我做事情!可我呢，能给老人家做点什么呢？总是用一个忙字，来为自己开脱。真的就那么忙？还是真的懒惰了呢？

那天又看到隔壁的老人在缝衣服，终于忍不住哭了。我的老人也老了，他也在自己缝衣服、自己洗衣服吗？

女儿看到我这样，说：妈妈，老人还能自己洗衣服，这是一种福气啊！是啊，我也只能这样想。

最平凡的人，总是留给我最深的感动!深深为这些平凡的老人祈祷！祝愿他们都健康长寿！（文/阅读时间网作者·宗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