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是一蓬草

个人日记

题记：村庄是一蓬草，村庄里住着我的父亲母亲，我就是一粒草籽，这就是我生根发芽的地方。



一
外婆出生在民国，上过女子学校，她是裹着小脚穿着旗袍的大户人家的太太。
外婆说得波澜不惊，我听得轻描淡写，因为不曾经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看着外婆一脸如小女孩般羞涩的笑容，我猜，那个时候的她一定是幸福的。
“打倒土豪劣绅，消灭地主阶级”当这些字眼从外婆口里嘣出的时候，她已泪眼婆娑，她的命运也随这段历史而风雨飘摇，外公尸首异处，至今下落不明，大姨和二姨分别送做他人“童养媳”，带着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改嫁他乡。
比起做大户人家的太太，这个时候的外婆是不堪重负的，因为曾经没有干过多少粗活，吃穿用度都很精致，以至于外婆性子变得有些神叨叨的，经常自言自语。
就算是这样，外婆还是给后来的外公生了三个儿女，日子过得清苦又幸劳，却也没有少过他们的一粥一饭。
母亲总是委屈的说，她要像弟弟妹妹那样识字，也是个人才呢。
春夏交接之际，所有的花草树木刹那繁华，而外婆就如一枝凋零的菡萏，永远的告别了这片给过她温暖和苦难的泥土。
二
端详着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瓜子脸，两条粗又长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真的很美。我总是对母亲说：妈，你长得像嫦娥，性子却像匹烈马。“死丫头片子”得到的总是这样的回敬“你妈，我，为什么这样‘烈’，你外公生命垂危，我一个人拉着板车送他去城里的医院治病，脚磨破皮了也不喊疼。你外婆瘦弱又没力气，我既要挣工分养家，又要照看弟弟妹妹……”
我听的出来，年轻的时候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也听得出来，母亲对外婆多少有些怨气，因为外婆依旧保持着大户人家太太的那些精致的习俗。而母亲要的是，吃饱穿暖，最主要的还是想上学堂识字，这一直是母亲的遗憾。
我悲催的命运是从那次算命开始的，算命先生说，要是男儿身，将来不是军官就是状元，母亲照着这个前景，把我当成“男儿”，对我异常严厉，经常被骂被打，直至最后，越骂越皮，越打越不怕打。顽劣的我，从来都没有按照她的意愿行事，不是捧着一本武侠书就是跟着堂哥在村周围晃悠。春天里，有一种草根长长地、白白嫩嫩，嚼在嘴里甜甜的，我们把它挖来当饮料，夏天里，我站在树下，堂哥爬上树，捕蝉，然后用绳子绑住它的腿，那就是我们的玩具。秋天里，黄灿灿的稻子熟了，大家忙着收稻子，而我会偶尔借口偷个懒，一个人跑到地埂边上摘野果，去树林里采野花。冬天里，往灶堂里扔几个红薯或是花生，烧熟了和弟弟们分着吃。
三
父亲不善言词，却是一位善良的乡村医生。
记忆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总是毁掉最珍贵的东西。
只记得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没有车，没有电话，谁家里有人病了，都是走着来请父亲治病，而父亲不管多累，也要走着去给村里人看病。
后来父亲送我去医学院学护士，我胆小，不敢给别人扎针，父亲用自己的手臂当试验品，我闭着眼乱扎，不知让父亲流过多少血。父亲看着泪流满面的我，说，再来！后来扎针很熟练了，父亲的胳膊却扎烂了。
四
村庄还是一座茶园，那里有我天真的童年。从采茶到烘培，从烘培到品茶，都是父亲手把手教的，这样的时光，渗透着绵延细长的爱，那时候没有现在这样精美绝伦的茶具，一个大瓷壶，壶身有很粗俗的大朵的花，几只玻璃杯，村里的相邻聚在一起喝茶闲聊，而我就成了倒茶续水的“丫头”，有时候倒的好，会迎来一片赞美，这丫头亭亭玉立，一定会嫁个好人家。我总是羞涩的躲到一边，父亲和母亲听着这些话浅浅的笑。
父亲的性子细腻柔软，喜欢看书，读报，院前种花，屋后植竹。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我才是真正的“土豪”呢，竹林后面是一块棉花地，由于父亲的细心呵护，长势极好，黄的，粉的，黄粉相间的棉花娇艳欲滴，等花开尽，又是白绒绒的一片。
母亲的性子刚烈急躁，很勤劳，我们姐弟三人因此也不少挨打。
只要我们顽劣不堪，妈妈举起扫把，我们就会四散逃窜，我会躲进屋后的竹林，听着风吹竹林沙沙作响，那是童年最美妙的音乐。
五
母亲总说奶奶贪吃，缘由就是那次，去大姨家作客。姨夫经常去河里打鱼，有时候路过我们村，会稍带一些鱼儿给我家，这些奶奶都是知道的，临行前奶奶悄悄在我耳边嘱咐，奶奶嘴馋了，从你大姨家给奶奶带点鱼块回来吃吧，幼小的我心疼奶奶，在饭桌上一直夹鱼块，然后偷偷地藏进衣袋里，回家的路上，被母亲发现衣袋上浸出的油，母亲既生气又心疼我，从衣袋里拿出鱼块说：奶奶真是疯婆子，要吃直接告诉我啊。
在奶奶弥留之际，妈妈哭得是最伤心的一个，奶奶因为贪吃忘了灭灶火，引发火灾，要不是妈妈及时发现，睡在屋里的我们活不到现在，而奶奶总是不太满意这个儿媳妇。总觉得，妈妈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奶奶的认可，而奶奶已没有时间来验证。
六
那时候的天很蓝，我坐在地头，父亲劳作在地间，那时候的乡径野陌，绿油油的青草，五颜六色的野花，虫儿在舞，鸟儿在飞，一个人也可以玩一整天。
现在的天依然很蓝，我坐在屏端，只能用浅薄的文字怀恋。

文章评论

指尖

在那炊烟升起的地方，日子有生有色地过着……总有着温暖的美好的记忆在心间。 貌似没有写完哈

指尖

写得真好，我接不下去[em]e103[/em]

ゆ爱水晶ゆ紫吟幽梦

先赞个 短短的一篇小文 简洁精练 行云流水般 娓娓叙来 叙述了几辈人的人生 小桃子的文字功底可见一斑啊 -------

铁小乔

搬个板凳坐下来，听夭夭讲那遥远的故事~~[em]e112[/em]

小憩

安静，绵软，这样的夭夭更让我疼惜。

兰雨

乡村有着温暖的记忆。

蓝色冰吻

岁月催人老，不老的是亲情。无论我们身处何境,身在何地,亲人永远是我们最坚实的精神支柱,最理想的感情寄托!

千帆过尽

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我也总爱这样回忆.....[em]e178[/em][em]e178[/em][em]e178[/em]

莲影蝶依

[em]e163[/em] 夭夭，写得真好。温暖、流畅、耐读

扬若风

唉…？这么好一个作家，就这样埋没在原始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