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秋风起,新雨乱清荷,乡间多情趣,画家奋笔歌。贾广健先生
个人日记
贾广健,河北永清县人,1964年1月生。1984年毕业于河北工艺美术学校。1991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94年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研究生毕业并获硕士学位。被评为天津市文艺新星。获天津市鲁迅文艺奖。被中国文联授予“全国百名优秀青年文艺家”。中国文联第一届“德艺双馨”会员。被中国文联、中国美术家协会评为97中国画坛百杰。
现为中国国家画院青年画院副院长、教授、国画院专职研究员。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系教授、硕士生导师、花鸟画工作室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画学会理事,中国工笔画学会理事、北京工笔画学会理事、天津美术家协会理事、天津市青联常委。
只以今生续画缘
此生能够画画并以此为业,可算是与画有缘。对画画感兴趣可能是大多孩子的爱好。余少时亦能在乡贤教诲下描摹动物、鞍马、人物,那也只不过是一种儿时的游戏。延伸下来慢慢地竟成了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职业",可以说这真的是一种幸运,可谓与画有缘。
余世代绝无家学可承,少年时父亲知余所好,曾不知从何处得来"画谱"示余,其中人物、动物、山石、树木等等应有尽有,这"画谱"可谓是父亲为我找的第一位老师。与画有缘还有一位老师,那就是自然。中学时读鲁迅的"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而外祖母家的老屋与庭院中遍植的桃树,那可是我的"百草园"。与画有缘也因为那桃花园里的桃花、杏花、还有春天芬芳的槐花、瓜棚架下、篱笆墙上缠绕的牵牛花,那又酸且甜的毛桃儿,可要比任何水果都要甘美。那小桃园是一个四季都鲜活的"画",身在"画"中与画自然有缘了。
记得桃园里独有一树杏花,逢春只开花不结实,那杏花白里透着粉红,嫩嫩的...... 记得是杏花开了,桃花开了,槐花正开时外祖母走了,是随着那杏花、桃花的飘落她也飘然仙去了。那以后总有一束杏花在脑间游荡,如梦似真,后来我就画了不止一幅没骨的杏花,淡淡的、软软的、轻轻的、柔柔的,那花就犹如儿时母亲的抚爱,那花中似又含了外祖母和善的笑,那样真,那样纯。
懂得了真,懂得了善与美才懂得了画。与画有缘当是与真、与善、与美有缘。以后,我不再画那些画谱中的人物、鞍马、动物...... 尤其是在那春风拂面垂柳丝丝的时节,插在瓶儿里的桃花、杏花...... 我不仅喜爱它们,并开始用稚幼的笔把它们画下来。那时当然不知道那就是写生。
后来,偶有人问曰:你可曾有谱(画谱)?吾茫然不知其所指,随笑指园中:此皆余所好。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古旧小册示之,画中苍鹰、虾蟹、禽鸟、草虫尽有。余曰:不象,只草虫如生。可神奇的是,那形象却永远镌刻在了我幼小的心中。"红光亮"的时代,得识白石翁神奇画作,欲久而弥新,尤如一束灵光时常导引着我。这是平生第一次得识中国画。越十数年后,于故宫得以拜观白石艺术大展,走进展厅赫然见"祖国万岁"一画,那记忆中的古旧小册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又呈现在眼前,也初识得中国画之趣及画中之味。
小学时,背了书包还要手中拿一杆毛笔,一方石砚,每天的描红课是不能少的,执笔、描摹常得先生褒誉并常为左右同学示范,自觉得意。而更有趣者是课后于池塘边清洗笔砚,清澈的池水中那神奇的图画似云朵、似冰川...... 这也成了每天都要完成的"作品",这也算是一种笔墨之缘吧。岂知水与墨融筑构成了中国绘画千年的辉煌。又岂知笔墨之中江山无尽、幻化无尽。
得师教矣,亦曾陶醉于古人笔墨,以"陶冶心灵,变化气质"于画道略知三昧,入"无我"之境。每忆少年时信笔涂鸦一任自在,彼时之快茫然无迹。此时,为樊篱所囿不得脱,所思所感亦不能借笔墨一吐胸襟,顿觉山前无路矣。
忽一日,散游于郊野,眼前突现一池碧水,岸上柳丝倒映,池中蒲草、芦花、相参生趣,又一池残荷、夕阳暮霭、闲鸭穿游于其间,有若天境,如闻天籁。面对此画境束手无法,久久抑郁胸中,唯寻我法以达此境。忆儿时写生桃花之稚幼之笔,虽稚幼乃余之心手也。遂顿悟。积郁胸中之情素一泻而成画境,故有《秋籁无声》一画行世矣。
画画伴随我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一直到已近不惑之年。画画不仅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有时甚至是全部。那里有我追寻的童年的梦想、有解读历代先贤们笔墨春秋给人们留下的万世不灭的光芒、又有人在世间想躲都躲不过的是是非非所带来的袭扰、不悦,而后在笔墨浸化之间的烟消云散,有纵览前辈先贤大师们的人格与艺术时激宕难静的激励。画不停地画下去,我坚信只有不断被美所感动
和激励的人才能创造可以感动人的艺术。
我天性对自然中那些不太引人注意的闲花野卉感兴趣,喜爱平淡、闲静、自然的生活,这与童年生活的环境与经历有极大的关系。我常常面对一张白纸静观遐想,有时脑子里不时地幻化出白日梦般的"幻境"。我画中"无缘无故"的雪景,自然之中是没有的,只是一种心象的表露,安闲平静是精神理想的物化,梦幻般的遐想和浪漫的情思。
天性与经历铸就了我在自然、传统、自我之间找到了一个契合点,对于语言方式的选择也就是使我能够真切地表达自己、表达自己做为现代人的精神与情感。最初我选择了肖似自然形态的造型和传统工笔画线、色的表现方式。而且线条对于我的吸引力在于:"线"本身不仅负载了民族文化传统的基因,也恰好表现了我个性精神的轨迹。在笔与线的滑动与摩擦中、在线的笔笔生发中,如感情
的溪流自然地尽情流淌,细细地,缓缓地,平静无息,情感与个性气质也随之浸入其中,汇成似如传统、似如自然、似如真实、似如雕饰而又非如传统、非如自然、非如真实、不若雕饰的亦真亦幻之境。
斑驳的残枝败叶,低垂散漫的莲蓬,枝叶曲直倾斜的野草,时而又繁盛绚丽的千瓣莲....。。都曾深深地被它们所感动,多少回"悠悠泛绿水,先摘蒲中莲。莲花艳且美,使我不能还。"又多少回"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余又曾一再于画中题曰"秋塘采新藕,明年看荷花。""清塘拾旧藕,明年种荷花。"余爱荷之深切可见于一斑矣。
余爱莲而从不采莲,只在画中画"采莲图"以"画饼充饥"耳。只观其形,闻其香,于秋水寒塘间看那"残叶一湖秋凉风,四五里,吹落红莲衣,余香犹在水。"这是一种情结,亦是一种情缘,亦是画缘。
猛然走入秋风之下萧瑟凄然且又绚烂的荷塘,肃立其中,我想:也许我再难以摆脱自然之下的那种"真实"了。因为自然的朴素、无饰的天然本色很美。荷花、桃花、杏花、碧桃、紫薇、牡丹、红蓼、蔬果、榴实...... 我都曾把它们细细描画,虽无"待细把江山图画"的气度,但有被自然真实与美所感动的真切,那笔笔描画中自有一种灵奇,在我的笔下虽不乏壮阔与幽远之境,那轻描淡写出的折枝花卉或没骨小品,那轻松散漫的悠闲,那儒雅、那清新不应该是审美的苍白和平淡,道是其背后蕴藏着的朴素与纯真。
以平常人、平常心、画平常画。也曾欲"语不惊人死不休",然而于画之专注,倾尽心力。虽年近不惑,它技匪成,但形骸不改,于名于利,泰然处之,宠辱不惊,只以丹青续画缘,以散胸怀耳。
抚卷追昔,其中又多少师缘、情缘为我铺路搭桥者众,那些得道的贤者,逢旱降甘露,雪中送炭来,予余者多,而余回予者寥寥,当知,得其滴水当报以涌泉,其功其德,余当永铭之。知己不才而居学府执教席,余深重之,若能效前贤亦能扶幼益学,虽不能好为人师,不能降甘露、送雪中炭,谨能师法前贤尽绵薄之心力,尚如此,余甚欣慰也。
此时,我又想起乡间自家院落中少时所植的杏树,那树犹如外祖母家院中的桃杏一样,每年都开满树的杏花,不同的是却能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实。然而,那些花却是永远地开在我心中的,无论冬夏、四季不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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