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遇见的那些人

个人日记

       公园里放的孔明灯,天女散花一般的照耀山城后,长长的春节就过去了,日子又落入了平淡寂静。一同寂静的还有三春湖畔的柳,老爸家门前的樱桃树。春天了,惠亭山的老柏树林里还有未融的零星积雪,三耳湖还覆着半湖薄冰,家里的暖炉日日燃着。冷就冷吧,两湖之间的草地上,梅花开了!黄梅清丽,白梅清纯,红梅热烈,冷风送来暗香!原来,春天的冷面孔里藏着热心肠!
       每年春节都会遇见一些远行归来的人,今年自然也是。他们是积雪的白,是红炉的暖,是梅花的香!
  一    
       邹老师早早地就从北京回来了,预备在家里过春节。约了在小城印象吃饭,最后的一杯红酒,几个资深美女都要邹老师代,邹老师笑:你们就是这样爱护老人的啊!我们还真没有把他老人家当老人看。邹老师是我们的同事,退休十年了,旅居北京,随女儿。回来的日子,邹老师一顶蓝灰色的鸭舌帽,一身银灰色休闲外套,挂一架尼康相机,把山城拍了个遍。
       十二月的山城,暖和着,邹老师组织了熊滩之旅,余开车带着四美女和邹老师,带了一大堆方国庆面包和水果,浩浩荡荡开到圣境村,在熊滩铺了地毯晒太阳。山岩仓黑兀立,如斧削;熊滩波兮无声。田野裸露着翻过的褐色泥土;埂上的枫树,叶尽,白色的木子满枝,如挂着一树星。远山深红浅黄层叠。邹老师和她们玩一会闷升级,又挂着尼康,山脚水边田塍农舍,猫着腰曲着膝,各个角度取景,有摄影师的范儿。从熊滩绕到惠水,夕阳下,我们挽着邹老师合影,白发,红妆,远山,近水,好日好时!
       山城元月,和煦,如阳春。一个晴好的下午,邹老师来电话,说这是他回来后第二个没有雾霾的天气,让我们快点到惠水边。等我和邓翻过惠亭山,夕阳已经贴着水面了,波似染。嶙嶙汀石中,手捧夕阳,坐依,戏水,邹老师剪影了我们。意境是极好的,可惜人胖了点,又不曾弄妆梳洗。夕阳沉到惠水里了,我们依山路返回。山脚依棚屋有一颗光秃秃的树,树干满是大大的疖子,挤着,隆着,厚厚的,像癞疮疤,看着骇人。邹老师自嘲:我现在就像这棵树,又老又丑。又说起前些天的高中毕业五十年同学聚会,他们参观校园时,有个老师说,这帮人怎么像我们学校分的萝卜啊!我大笑!之前是有分萝卜,每人五十来斤,愿意要就去食堂领,说是灾区销来的,算是救灾。我以为是超市卖的那种,白白胖胖又高个,费力弄了来,是些萝卜根,还旁生枝节,歪七扭八。
       邹老师一头白发,脸颊饱满,面色红润,整个一清素的知识分子形象。衰老的,也不就是丑,自有一种气度在!退休后,邹老师走了很多地方,大陆估计就是西藏、云南没有去了,日本去过了,韩国早几年也去过了。我看过他发在空间里的“欧陆之春”,欧洲是早就去过的了。背着相机满世界行走的邹老师,怎会轻易老去呢!各个年龄层次的网友都有,分享着不同的人生经历,这样的邹老师,怎么会是一个老人呢!过春节了,拍山城的灯火;下小雪了,拍写意春雪;拍夕阳,拍日出……总是期待美,发现美,拿起相机表达美,这是一颗不老的心!
       年前,和娟随邹老师去张良山,看日出。都不曾去过,遇到险处,娟说,邹老师,您先行。山顶有一炮楼,三层。到二楼是咯吱咯吱响的木楼梯,到三楼连木楼梯都没有了,只有几段扒在墙上的锈钢筋。自然是邹老师先上去,然后拉我们。在冷风里环视群山,俯视山城,又是邹老师先下,再接我们下去。下木楼梯,我是手脚并用爬下去的,像下梯子一样,被他们爆笑为狗爬式,原来还可以这样下楼梯啊。在山腰的巨石上休息,邹老师用在德国买的军刀切儿子从深圳带回来的美国橙子,还有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饼干……我和娟小孩子一般乐滋乐滋地享用。
       在武校附近拍了冰钩钩回来,邹老师问,会用PS么?我说,没用过,一般用秀秀,不过学来应该也容易。如果会,直接教我不是更快?等我学个两三年,人都没了!呵,这话有夕阳黄昏的味道!
       “最大的幸福,是活得自在、自由和喜乐,保持清醒和觉知,心安理得。”这是邹老师写在空间里的话,我想,邹老师用时间和脚步,参悟了什么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每每慵懒着,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起邹老师在熊滩之旅归途中说的一句话:你们都还是最好的年纪!
        向和秋武,是老同事老朋友了,候鸟一样飞回时,年光已晚。
        “到家的这几天看望父母、初三的班主任、大姑……这些在我的人生旅程中的重要角色,在以后的假期都会这样:走走,看看,聊聊……放慢匆匆的脚步,去欣赏,去感恩,去体会人生!假日安好!”看到秋武发在空间里的说说,知道他回来了。
    向回来的前晚,QQ上留言了,于是约了一聚。是找个雅致一点的环境呢,还是随意一点?她说,随意一点吧,就我们几个,到哪里都是风景啊,还需要挑什么环境哦! 于是,一圈电话后,我们聚在花园后巷,吃农家餐。
       等我爬山之后赶到时,向、秋武、郭、田、余,已经围坐着喝茶聊天。
       向穿着黑色的短羽绒袄,嫣红的修身长裤,她总在心里美着她细长的双腿!眼里放着光,一脸笑意:哎呀,我昨晚就想叮嘱你,让你今天不要穿红色,你还真穿了。我穿黑色纱裙红色短羽绒袄,平底咖色短皮靴,为爬山便。纳闷一秒钟:你有红色小礼物送我?被我猜中了,她喜滋滋地从包里拿出三顶针织的帽子,红色、淡紫色、淡黄淡蓝间杂色。她让我们自己挑颜色,说是根据我们每个人的性格肤色着衣风格配色配图的,她存了心,要给我们惊喜。她说鲜亮的颜色都适合我,在她心里,我就是一顶小红帽!吃饭的时候一直戴着,被秋武笑,戴了就不想取下来啊!我想象着,寒砧催木叶时节,她买来毛线,网上下来编织方法,做了笔记,一针一针……温暖,欢愉!后来她又悄悄对我说,你适合戴帽子,明年我再给你织一顶。这样巧的活,我们四人中,也就只有她能做了!
       秋武穿着银色的羽绒夹克,蓝色牛仔裤,墨绿麂皮休闲鞋。平头,很精神。微笑着,淡定,沉着一丝静,又像沉着一点心事。饭后到惠山脚下新修的盘山公路上漫步。惠山浓密,久不雨,柏枝松针蒙着尘。惠水消瘦,粼粼有波。年底的阳光暖暖的,鸡鸣狗吠,鞭声人语,隐隐从惠水外的村落里传来。秋武讲述他自己,现在放慢了脚步,更多地关注自己的内心,慢下来了,就会发现以前不曾注意的生活的美。我们都能看见秋武的变化,这半年来,他开始在空间里发说说,写小短文。
       “凄风冷雨,一地的紫荆花和每天清扫不完的落叶;天晴,但是呼呼的北风吹着,想起老家的季节,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气温回升阳光温暖!生活着、工作着、快乐着,平淡一点、运动一点、和谐一点、温暖一点。”
       “天放晴了,气温下降,清新的空气带点寒意,竟然还有人戴帽子,爱美的人围围巾倒不稀奇。我是长袖T恤加上外套。美好的一周开始了!”
       阿尔卑斯上竖着这样一块牌:慢慢走啊,请欣赏!一地的紫荆花和扫不完的落叶,不再起化学变化,秋武真的慢下来了!
       茨威格说,一个让你生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的人生中途,即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使命。我想,秋武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的。
       惠水泛舟,田说,我要和喜欢的秋武哥一条船。清波上,两条船,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日西斜,惠水绸缎一样柔软温润,让人不敢相信船翻了人还会沉下去。远山,云一样素淡;云,水一样静寂。秋武和田的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泊在湖心了,水天之间一叶孤舟,充满了隐喻!我们总在寻找,有什么方式,可以抵达安宁?一个黄昏,一惠水,一船,是不是就可以?不知道秋武和田有没有这样发问!水风吹来,我又戴上了那顶小红帽!
       第二天,郭请秋武喝茶,晚上我们又聚在金色米萝。最后的一杯红酒,我和郭都倒了一半给秋武。这半年看秋武的说说,看见了他的内心,我们都敢亲近他了。以前,他在我们眼里是个神,现在他终于走下神坛,来到我们凡人中间了。原来,秋武饿了也要吃东西,渴了也要喝水,高兴了也会笑,有烦恼了也会着急 ,崴了脚也会疼,着凉了也会感冒,针刺着了也会流血……
       我们喜欢这样的秋武!
       崔携夫人欧阳和儿子浩南从成都回来时,小年已经过了。
       腊月二十八下午,我和田赶到槐树时,崔家刚吃过了年饭。主人送走了客人还没有进屋,田老远就说:那不是崔?我看见那个光头了!她叫了几声崔,没反应,于是大声叫欧阳,崔这才看见我们。欢天喜地地进屋,穿过大大的厅堂到厨房,和崔妈妈拥抱了一个,她穿着花色罩衣正收拾碗碟,笑盈盈的,看着就欢喜!
       厅堂旁边的会客室里,燃着火盆,炭火正旺,盆沿搁着一盘葵瓜子一盘花生。崔,欧阳,崔爸爸,陪我们围盆而坐,浩南进进出出。崔爸爸一头银发,一脸慈爱,高个,清瘦,就是步履有点蹒跚了。每次都会关心:徐老师,身体还好吧?然后叮嘱,工作不要太辛苦。崔爸爸说,今年的年饭办了四桌,以前,亲戚们来拜年,坐坐就走了,也没吃上饭,今年正好趁波在家,都接来吃个饭。老人家的心意,来了一定要吃饭的,否则心里不安。像沈从文笔下湘西茶峒翠翠的爷爷和船主顺顺,都是极尽礼数的!
       嗑着瓜子,喝着茶,听崔绘声绘色。从小时候读书交不起学费被请回家,到中学里语文老师对他的好,到某一个晚自习他突然坐到我的课堂上。打球误餐了,班主任煮面条他们吃,从此作为班长的他就把班上管得服服帖帖了;就希望停电,停电了就有希望被徐老师找到办公室谈话;猴年马月的阿芳的故事,被欧阳翻出来了,云淡风轻地抹去了泪痕;从田的老公谈到自己的板寸头;政府的一个七十年代出生的女镇长,每次只要知道他回来了一定来家里,今天就来吃年饭了,事先还打电话征求了意见,那我肯定欢迎啊;当初做这房子,我希望做平房,多舒适啊,结果老爸很委婉地说,做了一层就加了个顶,回来一看,还是两层楼加一个顶,就两老住,做这么大有什么用啊,都是面子问题,他们看旁边人家做的都是楼房;明天还有一大帮子初中同学聚我家里,其中一个还有点亲戚关系,当初出门闯荡时向他家借路费,硬是没有借到啊;当时穷啊,家里又只有我一个男孩子,那必须谋出路啊;田老师,我看你很轻松啊,简直是教育界的一朵奇葩……
       崔的说笑,生动,一以贯之地生动;不可复制,令人绝望地不可复制!
       欧阳嗑着瓜子,笑看着崔;我偶尔递给欧阳瓜子盘,崔笑叹,家门不幸啊,还要徐老师递瓜子给你。欧阳笑而不语。
       欧阳穿一件呢子和黑色皮草拼接的休闲中长外套,简单时尚,低调奢华。皮肤红润白皙,眼睛含笑,说话温婉;清秀中带点娇媚,这个毕业于大连外国语学院的上海姑娘很有亲和力。 去年夏天的一个黄昏,第一次见到欧阳,她穿着一件玫红的连衣裙,更衬得肤如雪。走在槐树乡间小路上,欧阳说起他们的初相遇。当时还在电视台工作,参加一个会议,主办方一个个讲话,最后是崔,我问同事,这家伙是谁啊,这么能说,我都饿死了,然后饭桌上人家就介绍我们认识了。我一直纳闷啊,这么偏僻的乡村,怎么能走出崔这样的一个人啊!像我们,从小接受的就是那种西化的教育,刚开始和崔还有些磨合……
       这次欧阳又补充了一点情节。谈了两年了,人家谈朋友感情稳定了过年都会带回去见父母,他一直不带我回去。我就纳闷,怎么回事呢,一到过年,他就消失了!崔笑,从大都市到乡村本来就会有巨大的落差,冬天里的乡村又那么萧条,怕她心里不好受呢。专门挑了个春天带她回来,一路的青绿和姹紫嫣红,每拐一个弯都是一幅新的画,她不停地“哇,哇……”惊叫,新奇得不得了。
       欧阳说,既然选择了他,就得接受他的家人和他的生活方式,所以每年都会跟着他回来,成了他的累赘。从小出门就是街道,上学来来去去都是街道店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片的田地,学校组织去郊区,还嫌那泥土脏呢!欧阳上楼拿了两支美加净护手霜送给我和田,我知道,美加净有上海的气息。让我们有时间了去上海或南京玩,她陪我们逛街。还留了电话号码,让我们加她的微信。喜欢欧阳的坦率和真诚!
       欧阳问,田老师七几年的啊。崔摇头,都跟你说了,田老师八零后。后来欧阳又很认真地问,崔又笑叹,家门不幸啊!
       在崔家里吃过晚饭,暮色中,我们返回,崔叮嘱,到家了来个短信报平安啊。去的时候,一路听田讲述动人的故事;回的时候,我需要安静,每次见过崔,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何况这次还有欧阳,这个离我们的世界很遥远的女子!看到崔爸崔妈健康安好,内心踏实温暖!
       夜色渐浓,落雨了!雨越下越大!忽然想起学校一别后再见崔的那个晚上,雨真大啊,车行街道,排出一层层浊浪。
        四
       年后遇见阿兵,是偶然,也是一份馈赠!
       阿兵是玲的朋友,玲是邓的朋友,邓是我的朋友,于是聚在一起了!
       阿兵中等个子,宽眉,大眼,高鼻,额上有两条细枝一样的抬头纹,轮廓分明又亲和。平头,前额一缕竖起,略长。穿一件修身的西服领羽绒皮衣,墨绿和灰色拼接的,是今年流行的款。戴一款腕表,亮闪闪的。
       问怎么称呼他,他说,大家都叫他阿兵,亲近一点的朋友叫兵。 于是,我在这里称阿兵!
       说起来,阿兵和我是校友,我们曾念同一所初中,他低我两届,教过我的熊老师丁老师朱老师高老师等,也教过他。
       金山国际语茶,坐定,阿兵笑着打量邓:变化真大,三年前,我看你还是一美女,现在你就是一中年妇女!又轻描淡写地扫我一眼:你的照片比你年轻十岁!这么直率,我心里咯噔一下。19岁就出门,在佛山闯荡21年了,是块石头也该磨圆了!许是阿兵见年轻美女见多了!
       听我们絮叨女人的一些小心思小情绪小梦想,阿兵微笑,时而点评,甚而给点意见,像电台里的情感热线专家!我想,他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但他表现出了极好的耐心,这样的礼貌和修养应该也是阅人无数修得的!
       阿兵诚恳地近乎恨铁不成钢地劝导我们,四十岁的女人还不开始一段感情那就没机会了。
       阿兵有个红颜,他给我们看手机里存的照片,红色宽松外套,配黑色短裤,斜挎着一包,中长黑发,白皙,青春,又干练。阿兵说,她自己开着工厂,生意上遇到事她会找我商量,我遇到问题也问咨询她,我们给的建议往往都是对方需要的;隔两三天我们会一起吃饭,聊聊;年前,她资金周转不过来,我汇了十万给她,年后她很快就还了。阿兵一再强调,她很能干!阿兵喜欢有能力的女子!阿兵说,女人千万别向男人开口,如果他愿意他会帮你。我猜阿兵遇见过向他开口的女人!
       阿兵说,朋友聚会时他见识过几个做人家二奶的女人。做二奶也不容易的,那些女人,把男人照顾得你们想象不到的周到!
       阿兵听我们说话,偶尔看一下手机上的QQ和微信,偷闲回复。我一向话少,也拿出手机来玩,邓杏眼一瞪:好不容易聚一次,都把手机收起来!于是,放下手机,正襟危坐,喝茶,继续一些甜蜜的话题!
       阿兵接一电话,用广东话讲,抑扬婉转,倒是好听,就是一句也没听懂!
       阿兵又接一电话,一脸阳光地用普通话讲:和几个朋友在喝茶。又笑着说是男的。阿兵跟我们解释,我一笑她就知道肯定不是男的。原来是阿兵的红颜!
       茶尽,聊兴尽,阿兵送我们回家。先送玲,再送邓,然后回宋河顺路送我。车上,阿兵继续讲他的故事!
       家在鲁家,鲁家我知道的,在小镇东北富水河西岸,河滩有一片杨树林!阿兵就生长在绿杨外的那个村落里。
       小时候家里穷,常常连下饭的菜都没有,就想,将来一定不能这么穷,一定要挣钱。
       读完高一,家里实在没钱交学费,就到工地上做小工,做了两三个月,攒了一百多块钱,就去对我哥说,我想学挖机。记得很清楚,我哥当时正在圈边给猪食,他一瓢冷水泼过来:学什么挖机?你找谁学?你学的会吗?学会了你有挖机开吗?我没再说下去,转身离开了。自己到工地上找一个姓杨的师傅,想交一百块钱跟他学,人家不收,我就天天到工地上看,帮他递这个递那个,这样看了一个月,师傅终于答应给我试试,我一试就比那些上过机的人强。就这样跟着姓杨的师傅学了三个月,我就去佛山了。
       三个月你就学会开挖机了?能开,但是技术还不行。
       我们村里有人在佛山开挖机,之前我也不认识,到佛山辗转找到他,如果有人需要挖机师傅就联系我。等待的日子,晚上睡在一个废弃的猪圈里,铺点草就是一夜。一同挤在猪圈里的有时有上十个人,有时两三个,找到工作的就走了。这样等了十天就有消息了。一同面试的有三个人,老板要两个,我被留下了,虽然我的技术不是最好的。
       一开始工资八百,开小型国产挖机,边开边学,半年后就很熟练了,工资涨到一千二,我一年就成了万元户。
       阿兵成万元户的时候,我大学刚毕业,月工资一百零八。
       老板还有一种大机型,进口的,当时就得五六十万,只给本地人开,弄坏了那可不得了。开进口挖机工资高些,我就跟老板提要求,老板不答应。我说我不要你的工资,只要让我学就行。因为有开国产机的基础,我一个月就学会了,老板还是发了工资,一个月一千八。年底我就跳槽了,一个月两千二,还附加了要求,必须带上我哥,那个时候我有技术了嘛!
       阿兵第一年的月收顶我一年,第二年的月收顶我两年,现在,估计我工作一百年也顶不上阿兵一个月。
       我姐出嫁,都是我寄钱回去操办的。那时我哥已经结婚了,回去看他们,日子真难。我带我哥出来,学徒是不开工资的,那不行啊,我哥还要养家呢。我就跟老板要求,让我哥在工地上做了一份杂工,月工资一千,休息的时候跟我学开挖机。一台进口挖机,白天工作八个小时,晚上工作到十二点,应该请两个师傅的,但是老板不再请人。我白天干完八小时,晚上手把手教我哥,干到半夜就睡在挖机上。挖机是高空作业,驾驶室里有两层,我哥年纪大些,就让他睡底层,我就睡在露台上,夏夜,闷热,蚊子多,就这样熬过了半年,我哥就开上挖机了。我哥刚开始工资低,我每个月把自己收入的一半给他,让他寄回去给嫂子,就说是他挣的。
       我的初恋是做打印复印的,她爸瞧不起我,那个时候穷啊,后来就没有联系了。在佛山过了几年,春节回来,在一个刚结婚的朋友家里见到了现在的老婆,她是新娘的朋友,也在外面打工。书信电话交往了半年,我妈打来电话哭,说年纪大了,想看到我结婚,想抱孙子。于是我约她回来结了婚。现在儿子十四岁了,在佛山读初中,她做全职太太!
       我哥,我侄子,我舅老弟,还有一些亲戚,村子里的人,都是我带出去的。
       给人开挖机,老板人再好,工资再高,那也是给人打工啊!后来我自己买了一台挖机,让我哥开,他不给我开,怕担风险,怕我开不出工资。后来是舅老弟帮我开的,这也是我现在把工程都交给舅老弟管的原因!现在,我有进口挖机日本小松两台,推土机四台,我哥也跟着我干了。每年给舅老弟开的工资是三十万,给我哥开的工资是十多万,他现在什么也不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给多少工资就拿多少,不敢讨价还价。倒是舅老弟,每年给三十万总会多要几万。我那舅老弟也有问题,不知道变通,总是为了些眼前利益得罪甲方,人家占点便宜就占吧,他多给几个工程你做不就赚回来了,他不这样想,偏不让人占便宜,去年有几次和甲方闹僵,都是我去处理的。再这样,人都给我得罪完了。今年我就准备分一半工程给我侄子管理,慢慢削减他的权力,我也会亲自下工地。以前我到了工地上都不下车的,只打个电话问问,整日都是和朋友们一起喝茶谈生意!
       以前我打工的那几个老板,和我关系一直很好,现在都是我接了工程给他们做。在佛山,在这一行业,我做的是很可以的了,很多工程都是找上门来的,人家交给我做,放心!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厚道,心不够狠!
       阿兵说他在佛山还开了一家大药店,他投资,交给一个女医生管理,他每个月去一趟,收钱。我猜那是一个美女医生!
       每次回来,给我妈钱,她都不要,总是抹着泪说,这几个娃,她最对不起的就是我!我说,我是你儿子,有什么对不起的啊!
       阿兵说,他有一女同学,一个村子里的,文章写得好,常常发表,很有文采,网名HL,让我找来看看。我还真没百度到她的文章,只在土豆网上找到她用地道的京山话主持的户外活动视频,还算清秀,个子不高,略胖。阿兵说她就喜欢炫,参加了户外运动,就在他们一帮同学面前炫,今天又和几个某某人爬某某山了。都是些老头子,有什么好炫的!呵,阿兵喜欢年轻美丽有能力又低调的女子!他自己应该也是有能力又低调的吧!       
       阿兵的故事,沉沉地积在心里,感动,又不全是!能成事的,都是先学会了做人!
       阿兵说,他的故事还很多,以后有机会再讲给我们听,我们就期待下回分解吧!
       告别,看到阿兵笑出眼角的皱纹,忽然有一丝心疼!

       等我断断续续啰啰嗦嗦写完此文,气温渐渐回升,三耳湖的冰早就消了,惠亭山的雪也早就融了,校园里的梅花已经开了很久,也寂寞了很久,楼道里的迎春花还在赶来的途中!春节遇见的这些人,早就东西南北了,等他们再次转身,一年半载的好时光就又过去了!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