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人一定要闲下来,至少要享有一点闲时光。闲闲地读一本书,
看一株花,或赏一窗月。
然后在其间想象,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比如,想象月光落下来,是一匹古代的帛。
一屋子的岁月,织在帛上,织上春兰,茉莉,一案一几,一书一茶,织上窗明心净。
清风好客,在帛上绣琴音,春来到秋,弹得水流花开;鸟鸣相邀,
衔一朵桂花,夜静时,人闲散散,走走数数,八九十枝花。
这时,你走在月光里,月光也在数你,一步,两步,四百又八十步,你就走到
古书中去。听一曲眼儿媚,看一帘海棠月,忆一回江南好,望一眼相见欢。
你读的,何尝不是一个人的心;你看的,何尝不是一个人的眼;
你赏的,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的爱。人与人的相逢、相识、相交、相惜,
不过一池萍水,几点荷灯,既有相识,应有相惜,朗月在窗,花在香。
羡慕古人有茅屋两间,歪歪斜斜在山间。仿佛风一吹就破,
雨一打就漏,但几十年它依旧在山间。白日,云来修;
夜里,月来补。两间,总是要拿出一间置清简案几,放在窗前,
几上有书卷。夜里,月光布满书案,做清雅的帛,
将朴素的身影,印上,将瓶花的香气,印上。
有客人来,静坐饮茶,说书说山,直说得月光一旁展成帛,
一笔一字地记。记东篱菊开,远山枫黄;记石溪成潭,花开影落;
记春桃吐信,百花成诗;记苍松绕云,月开晴窗。
满满的字,谁说山中无事,这一样一样,记在月光帛上,
正好说给一个从此经过月夜迷路的旅人听。
若住山间,有月光草舍自然最美,园里草木,清风夜露,都一一静到画中。
曾看到有人细细打理自己的庭院,哪一出低篱适合夏日养出一丛天绒红,
哪一出围栏适合培植紫罗兰之星和茱莉亚夫人,哪一角暖地适合栽一株梅,
都安排得妥帖。古朴泥罐养石竹,多肉垂盆草枝条自高架凳上朗朗地挂下来。
萱草茂盛,彼岸花稀稀在一边开几朵,美艳至极。春夏花浓,到了秋,
院门一旁黄槐决明开得更疯,张牙舞爪,长长花枝探出院墙,入秋后,枝梢早早
挂了串串豆荚,俏丽惹眼。再栽植间种细碎、简单的小米菊,一派秋光明丽。
夜里,姜花开着白蝴蝶花,清逸出尘的身姿,被一片月光
轻轻笼着,散出幽幽清香。泡上一壶茶在廊架下坐坐,
看看眼前花草,月光游走,又迷恋地泊在花间,
你会感觉眼前一切不真实。是的,因为你坐在画中帛上。
有些人的内心,恰如月光草舍,静在帛上。你走进,
恍若置身曲径幽深处,峦俯碧水,清凉满怀,峰谷含烟,
白云萦绕,别有洞天;你静坐,仿若坐临红影小窗前,
窗含水月,花枝傍香,书卷半展,一帛小字,自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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