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停留

上完课，我提着手提袋回家。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地照着，虽是严冬，却有如阳春三月般的温暖。刚才课堂上的情景还在我脑海上映：孩子们专注的表情，可爱的笑脸，一帧帧挥之不去。

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家，脚步自然轻盈。不多会，我便就来到了回家的小巷。这时，不远处，迎面走来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女。他们热烈地交流着，谈笑着，并肩前行，俨然一对情侣。女孩看到我，本能地将头扭了一下，想避开，但已没了机会。相比之下，男孩则沉稳得多，看到我几乎没有不安。擦肩的瞬间，我认出了他们。女孩红着脸低声说道：“老师……！”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卡住了。我礼貌性地点点头，报以微笑。

这俩孩子我并不陌生。

夏天的时候，他们早恋，在楼道中约会曾被我撞见。时值中考，怕他们因此耽误学习。我把女孩叫到办公室，和她谈心。她对我的指认，不否定，也不承认，只是默默地流泪。

我告诉她：她还小，她与那名约会的男生之间可能仅仅是单纯的喜欢，但喜欢不是爱情。我告诉她，应该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应该以自己的学业、前途为重……

她的沉默让我无计可施，我甚至不惜现身说法，给她讲起自己的经历。高中时，自己喜欢一个女生，高考前鼓足勇气向她表白，但没想到却严重影响了她的备考，让她在当年的高考中名落孙山。

我的话也许震到了她，在之后两个多月里，我再没有看到他们在一起。我以为我讲给她的那些道理一定能让她茅塞顿开，能让她摆脱早恋阴影，全力备战中考。遗憾的是，中考揭榜时，她的成绩并不理想。更遗憾的是，在我还没有时间想她的问题时，她已经离开了学校，我也接了现在的学生，各自开始了新的征程。

爱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只是那份早来的爱情能真正为他们创造一生的幸福吗？！

望着两个并肩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些失落。我知道，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对她的影响，这让我怀疑自己所有的努力，到底有多少能够到达这些正在成长中的孩子的心里。

回想在与那个班学生相处的一年时间，我没日没夜的工作，为他们备课、上课，找资料，打印习题，做测试，陪他们进行体育训练，给一些体质差，家庭困难学生以接济，即使超负荷的工作严重影响到我的健康都在所不惜…… 我想传递给他们更多地正能量，想让他们知道：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生命像一只容器，除了自己，还可以容纳更多的内容，比如关心、支持、帮助、友谊与爱；我想让他们知道，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梦想，更要有为梦想付诸努力的勇气……

现在看来，我那些曾经自认为句句口吐莲花，字字掷地有声的所谓“人生的忠告”，也许和别的众多老师的唠叨没有什么两样，也许只是如夏天的蝉鸣“聒聒”而已。

纠结中，家门已近。恰在此时，一粒石子在脚下一滑，我打了个趄趔。真见鬼，我扬起脚，想狠狠地踹它，却又放了下来。石子有什么错，相反，我应该感激这粒石子的提醒，如果碰到的不是石子，是大石头或坑，自己岂不更惨。

我忽然清醒，对于那两个孩子，还有更多已走过或即将走过我门前的那些孩子来说，我只是他们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所经历的众多老师中的一个，就像一本书中的一页，即便再精彩，读多了也会乏味，相反如果做他们成长征程上的一粒石子，偶尔会让他们打滑了一下，提醒他们校正自己的步伐，这是不是已经足够？！

孩子们注定是要远行的，他们从我的门前踏过去，会迈向新的征途，而做一粒石子便被远远落在了他们的身后，隐没在风尘里。石子是寂寞的、孤独的，在灯红酒绿、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里，也许没有人会注意到石子的存在，但做石子纵有石子的快乐，就让我甘心去做一粒小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