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叩问十七岁个人日记

【短篇小说】叩问十七岁

个人日记

  (一)
八月，是时令划分中的“夏末”，天气却一如仲夏的闷热。太阳火辣辣地炙烤，气候干燥异常，唯一可以让人感觉到空气中似乎还有的湿润，是人们脸颊和身体流出的汗液……
就在这个并不让人愉悦的季节里，天天正式成为了一个初三学生，而且，她是第二次升入初三。生活，就如同是由无数个轮回组成，轮回里有悲有喜，有苦有乐，不管你是否愿意，生而为人的你都只能随着生活的轮回不停运转，因为你小若尘埃。天天也并不情愿，可是考虑到自身的客观因素，考虑到长辈们的建议，她还是在上一学年放弃了中考，选择了重读。熟悉的教室，陌生的人，如同一个玩笑，而天天是那被生活捉弄了的孩子……
夏夜，还是略显微凉。雪白的墙壁反射着白炽灯的光，有些刺眼，与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判若两个世界。白炽灯的心思，好像不只是想要泻下光明，还有些许不被人察觉的暖。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节晚课——熟悉的化学方程式和公式在黑板上跳跃。此时，天天却感到有些冷，在这知了尽情鸣唱的夏天的夜晚，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有了感冒的感觉。她把长袖外衣披上，还是觉得身体瑟瑟发抖，黑板上的字此时在她的眼里显得有点模糊，同样模糊的还有班主任——兼着化学老师在讲台上的身影，那是一个幽默可爱的女老师，上一学年的同学们都戏称她为“老班”，不过此时老班也不能让她开心起来。没有人知道天天此时的心情，也没有人具体知道一个人的主观情绪是否比外界环境更容易使其致病……天天感到有些胸闷，这是重读以来的第一节晚课，她其实没有准备好去面对这段与众不同的学习生活，好在，并非一切都是陌生的，老师们并没有被换掉，还和上一学年的一样，更重要的是对于她，老师们还是和去年一样地有着鼓励的话语，期待的眼神。老师们其实是最了解天天选择重读的原因的，也是最支持她这样做的一群人之一，于是，这是她在一个说到底还是陌生的环境里经历一段与众不同的学习生活的过程中，在一个还迂腐地认为重读不是个“好学生”干的光彩事的大环境里，心里最大的安慰。而此时，她战胜不了自己的昏昏欲睡，额头，微微发烫……
当夜幕沉下去，朝阳升起来的时候，新的一天开始了，当夜幕与朝阳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更迭着，岁月就从指间溜走。备考的日子永远是过得那么快，不知是谁偷走了时间，又不知藏在了何处，人啊，只有眼巴巴地望着时间如水般流走，却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它的主人。又一丝微风吹来的时候，天天已经完全融入了新的学习，她找到了新的思路，新的方法，新的目标，乃至新的勇气。尽管疑虑还在，可不能不说这仍旧是个让人快乐的初秋。
今天晚上，教室里的白炽灯坏了一盏，所以整个房间都显得很昏暗。天天把自己埋在题海里，解决了一个个难题，趟过了一个个“险滩”，她的内心很满足，很开心。不过这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不能确定的问题，天天性子急，心直口快的甚至像个男孩子，她实在挨不到明天老师讲课时再解开自己的疑惑。看到旁边的一个男孩恰巧也在做英语试卷，于是愣头愣脑地问:“哎，英语试卷选择题第四个你选什么了？”她之所以用“哎”称呼，是因为她连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选c了，不过我不确定。”估计男孩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愣头青的女生，于是同样愣愣地说。
“为什么不选b呢？”
“我说了我不确定嘛！”
  于是，两个孩子都傻笑了，然后各自做自己的题。
   (二)
天天并不高兴，因为趴在课桌上的她被惊起来，午睡泡了汤。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想看看是什么吵醒了自己。回头无意看见小勇也正趴在课桌上午睡。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习惯，中午眯一会，下午上课就一定不会困，听课学习的效率也就更高。
  小勇，就是上次和天天一起讨论英语题的男孩。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名字，而且经常在一起讨论习题，当然，孩子的天性也使他们经常一起疯闹。
  小勇也醒了，不过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吵醒的。一个男生扯开小勇午睡时挡在脸上的书，大喊了一声，还故意把自己的脸靠近小勇。小勇不知所措地惊醒，一脸茫然。紧接着，那男生开始对小勇说些“开玩笑”的话，小勇回复着同样的 “开玩笑”的语言，可他并不开心，一脸烦躁，似乎还有无奈。
这些男生啊！怎么能这么开玩笑呢？天天心里想着。打扰了小勇午睡，他下午怎么上课嘛！不知他们是有什么秘密武器，不午睡下午上课也可以很清醒，或者是……难道他们根本不在乎下午听课的质量？这也就算了，怎么可以那样“开玩笑”呢？在天天的意识里，那分明就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难道，他们男生就是对这样玩耍的方式习以为常？天天老不乐意地自己嘟哝着。
少年的世界，总是那么单纯，少年的情绪也总是那么易变，刚刚还是阴云密布，现在就可能是艳阳高照。当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天天的心情开心到了极致。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她有史以来上的第一节“作文课”。一直以来，作文的50分分值在120分满分的中考语文试卷中都占有半壁江山，于是，学校研究决定把作文列为一门课程，由老师专项辅导学生。这个决定足以使从小酷爱写作的天天心里美滋滋的，她不知道，小勇其实也同样开心。
语文老师终于在天天的期盼中走来了，步履轻快，像是踩着音乐的节拍，笑的那样灿烂，像是开在春天里的向阳花。老师告诉他们，这节课的任务是分析总结上一次的作文“宽容”，还要完成分析一个新的作文话题“分享”。肩披柔软飘逸头发的语文老师，神采奕奕，老师引经据典，论点,论据,论证……这些原本枯燥的知识点，在老师的口中变得那样有趣，天天听得如痴如醉，她真觉得听老师讲课是一种享受。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间闪过，在天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天天犹如做了一个甜美的梦，而此时梦被惊醒……
  “天天，小勇，你俩过来一下。”在同学们相继跑出教室的时候，老师叫住了他俩。
  “上次以“宽容”为话题的作文，你们俩写的都不错，不过有意思的是你们俩文章的风格完全不同，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咦？怎么会这样呀？”天天和小勇面面相觑。
“课下有时间的时候，你们俩可以相互看看对方的文章，还有，你们俩的文风完全不同，要经常学习对方文章的长处。”
“嗯！”
  (三)
天天已经在晚自习之前抢着时间做完了全部的功课，此时，她打算开始阅读小勇的作文了。翻开学生统一的竖开大作文本，小勇的字迹映入眼帘，第一印象，天天想严厉地告诫小勇他该练习书法了，可细细看来，却不得不承认那是少年独有的秀美字体。读着读着，她发现小勇的作文，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似有不能名状的哀愁，这与自己“乐天派”的文风不同，怪不得老师说他们俩是截然相反。
“喂，小勇，你来！我们讨论作文！”愣头青又在喊着。
  “哦！来了。”
  “你的作文，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读着让人心里酸酸的。”
“嗯……你的作文倒是乐观，挺大气……”
  “哈哈，什么大气，我那是胡乱写！可是，你的文章为什么那么忧伤呢？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没有啊……”
“什么没有？你没学过艺术来源于生活！”
  “嗯……嗯……嘿嘿……”
  “我就知道，你有不开心的事，否则你不会写出这么伤感的文章的。其实，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和我说啊，我们是好朋友嘛！”愣头青果然名不虚传。小勇终于被她逗乐了。 “还有，那些男生为什么那样和你闹呢？我觉得他们的话很难听，简直不堪入耳。好像是专门针对你似的。”
“他们就那样，我都习惯了。”小勇涨红了脸。
“就那样？还习惯了？所以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不堪入耳的脏话报复他们？”
“我是个男生啊！我必须争一口气啊！”小勇沉默了。
“争气不是这么争的呀！用脏话去对付脏话，只能说是放弃了素质，口舌之争有什么意义呢？你应该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高中，那才是真正的争气。”
“可是，我……”
  “哎呀！什么可是，没有可是！就看你自己是否愿意做出改变了！”
  “嗯……”小勇应声回答，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总是看见你叹气呢？这不是咱们现在的年纪该有的表现啊！还有，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似乎总是针对你呢？”
  “因为……因为……我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到大的不同经历，造就了我现在的性格……”夜幕在他们的谈话中悄然降临，小勇说着，低下了头，课桌投映出的黑影影，挡住了小勇的脸，天天看见，似乎有一滴液体从小勇脸上滑落。
天天这下慌了神儿，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铁锤，重重地敲击了她的心。她本能地想关心小勇几句，张开嘴巴，却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的语言那么苍白无力。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在发热，梗在喉咙里的，也不仅仅是几句简单安慰的话……
倒是小勇在这个时候先开口了。“我没事的。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就心无旁骛地学习，备战中考。还有，我以后再也不说脏话了。”
天天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来了，天性中耿直到有点发傻的性格让她脱口而出:“嗯，我们一言为定。还有，我比你大一岁，你就做我的弟弟吧，以后有不开心的事，你就跟我倾诉。我们还一起监督彼此的学习，好不好？”
  “嗯，姐姐……”
秋天的夜，很凉，却不冷。
(四)
“天天，我看你昨天晚课之前和小勇聊了好久，聊什么啦？”同班的一个女生问天天，天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还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儿。
“作文啊！语文老师说我俩的文章风格完全不同，叫我俩互相交流学习。”
“就一个作文而已，至于你们聊那么久吗？还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呀？”
  别的话题？是的，还有别的话题，可那是小勇的秘密，她答应小勇为他保密的。况且，自己现在是小勇的小姐姐了，她一定要替弟弟守口如瓶！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女同学看天天不说话，继续追问:“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秘密？”
  “没有！哪来的什么秘密啊！”天天其实想要结束谈话了，于是转过头，拿出了英语书。
“嘿嘿嘿，别骗我了，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了？”
天啊！天天做梦也没想到那女同学居然是这个意思！她觉得解释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于是瞪了那女同学一眼，就开始预习英语课文了。
天天“失算”了，她一向对于老师们即将讲什么知识推测的很准，所以总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最有效的预习。但是今天她“失算”了，这节课英语老师讲的不是新课文，而是一个新的语法项目——定语从句。
  在天天的学习生活中，还有一种“传承”。在她的第一个初三刚刚开学的时候，几个重读的师哥师姐就告诉了她很多的“注意事项”，到了第二个初三，她同样又把这些提醒告诉了师弟师妹。其中有一点，就是在初三一定要准备一个厚厚的英语笔记本，跟着老师好好做课堂笔记，对于以后中考复习乃至步入高中以后的学习都是有巨大的帮助的。
  天天的英语老师，是这个乡村中学里德高望重的前辈，对于英语的教学，这位长者也总是有着独到的见解和与众不同的方法。老师很有耐心，每次讲解新的知识点的时候，都会采用清晰的知识脉络辅以典型的例句，为的是学生更好地理解，因此，老师也就总是不辞辛苦地写更多的板书。
  现在，黑板的最后一个角落也被老师的笔记占领了。
“谁是值日生呀？擦黑板呀？老师都写满啦！”不知是谁反应快，提醒了大伙一句。
  教室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老师扶了扶眼镜，没有说话，只把讲义又翻过一页。天天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值日生应声呀！难道是值日生自己忘记了？可是这样提醒也想不起来吗？
  老师转过身去，自己拿起了黑板擦，天天的脸涨的通红。她想起自己上一学年的那个班级，根本就忘记了排值日生，而每次只要老师一停笔，男生们都争着去擦黑板，大家还因此开玩笑喊他们“欠儿登”。
此时，天天还不能冲过去抢过老师手中的黑板擦。她不想看正在擦黑板的老师，于是低下头看着原本很熟悉现在却那么陌生的单词。现在，她好想念那群“欠儿登”……
  (五)
  东北的冬天，格外寒冷。外面的一切似乎都被冻得窒息了，大地也似乎被冻得更厚，更硬。东北的农村学校，那时还没有锅炉，而是用一种特殊的取暖工具，不是金属的火炉，而是用红砖垒成的，来年开春，就把火炉拆掉，来节省教室的空间。
天天他们班的火炉现在却出了点问题，已有了几个月“寿命”的火炉，挨近炉筒的地方泥掉了很多，炉筒也因此摇摇欲坠。趁着午休的当儿，老班和了点泥，想修复一下火炉。
“帮我把一下炉筒吧，我把这儿修一下。” 老班对一个男生说。
“我在写作业呢。”老班一惊，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谁帮我把一下炉筒，我想修一下炉子？”老班搓了下手里的泥。
  男生们一个个跑了出去，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老班的话。老班气的坐在了椅子上，把手中的铁锹一扔，掉在地上“当”的一声。片刻，老班又拾起了铁锹……
  “老师，我来帮你吧！”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班回过头，看见跟自己说话的是班里的“老蔫儿”小勇。
“好。来，你帮老师把着这边的炉筒。”老班直了直腰，冲着小勇笑了。
  火炉很快就被修好了。小勇又帮老班把炉子重新生起火。老班拢了拢头发，像是在对小勇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哎，咱们班的柴火不多了，过几天还得拿些。”
  小勇去洗了洗泥手，在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看见天天在冲他笑着。
  天天转过头，透过窗子望着老班离去，刚刚对小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六)
  天天吃过晚饭赶来班级写作业，却发现火炉里的火早已熄灭，甚至连点火星子也没有了，她奇怪为什么没有人生炉子。
没有了炉火的教室显得那么冷，教室西南角的一个角落却很热闹，那里几乎聚集了班上所有的男生。天天好奇地走过去，却感到一阵眩晕，吸引那些男生的是一个高档牌子的学习机，可是学习机里放的不是英语，而正是那种不堪入耳的“脏话节目”。天天的心，似乎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你们生炉子吧！冷。”
  “没秸秆引起火，怎么生炉子啊？”有一个男生很不耐烦。
  “那也得想办法呀！马上要上晚课啦！”
  “你能想你就想呗！我们又不冷。”男生的话音刚落，其他男生中间传出一阵哄笑。天天真该庆幸，他们是笑学习机里的内容而不是笑她。
天天茫然地回到座位，却无法静下心来学习。于是她又茫然地走出教室，把自己置身于已然降临的夜幕中，她实在想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一下。无意间，她低头看见不远处有些其他班级散落的秸秆，于是，她决定把它们拾回来生火。
  夜色，那么深，那么沉，正弯腰拾秸秆的天天觉得有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她抬起头，哦！是刚从家里赶来的小勇。
“咱班秸秆没了，炉子就那么灭着，也没人管。我看这儿有些，拾起来刚好够用。今天晚课是咱班班主任的，马上上课了，班主任要是看见咱班炉子是熄灭的，肯定生气加难受。”
“可是这些秸秆不知道干不干，你别拾了，我去别的班借点吧！”
  “哦！”天天直起了身子，夜色中另一个女同学从家里赶来了，她一把拉住了天天，然后说:“天天，你不能这样，你这叫不合群，以后什么事随着大家就行，你不懂，这叫人际交往规律。”那女生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天天愣愣地站在那里。
  火炉终于被生起来了，教室里温暖如春。
  同学们沸腾了，随着老班走进教室，大家的情绪也都高涨起来，因为今天老班换了头型，原本乌黑的直发，被烫成了稍显黄色的柔软大卷，散在老班的两肩。
“老师，真好看！”
“漂亮！哪来个这么漂亮的老师啊？”
“是啊，老师，你太漂亮了，要不你给我当干妈得了，我有这么漂亮的干妈脸上多有光！”
“得了吧，你尽往自己脸上摸金。”
  老班终于被这群小子逗乐了，本来因为上次的修炉子事件她还有些生气，可是爱孩子的天性还是使老班原谅了他们。望着老班的一头卷发，天天也抿嘴笑了。
  “臭小子们，别贫了，快拿书学习吧！”教室恢复了安静。老班让同学们做新发的模拟试卷，过会儿讲解。
  老班走下讲台，开始查看同学们做题的情况。当她走过天天的身旁，天天伸出手，调皮却轻轻地摸了摸老班的卷发。老班回过头，甜美地笑了。天天眨眨眼睛，也对着老班咧开了嘴，可她的心里，却又酸又涩……
(七)
  冬天，更冷了。
  对于备战中考的孩子们来说，假期也是短暂而忙碌的。天天也不例外，她想利用这个寒假，好好整理下以前的错题，查漏补缺。不过，还有一件好玩儿的事情，她和小勇约好了一起玩儿。
“妈妈，我们班的小勇，我俩约好一起玩儿，行吗？”
“小勇？是家住学校东面挨着食杂店那家的小勇吗？”
“是呀！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就这么大个镇子，认识个人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认识小勇的妈妈呢！我听说小勇可爱学习了，还特别懂事，你俩好好玩啊！”
“嗯，知道了！”
  东北的冬天，雪是最寻常的，可这也恰是北方孩子最大的乐趣。天天和小勇叫来了几个另外的伙伴儿，一起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雪仗，雪白无垠的大地上，留下了一圈圈他们的脚印，还有一串串他们的笑声……
  “小勇，你不是答应借给我看你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吗？”天天擦着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小勇。
  “假期的复习任务那么紧，你有时间看？”
“你借不借呀？”
“借，没说不借啊！我都给你带来了。我看了好几遍了，感动坏了。”
几个伙伴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野……
  (八)
新的学期开始了，一起到来的还有生机盎然的春天。
北方的春天，万物复苏，桃红柳绿，这样的美，丝毫不比江南之春逊色。教室门前的小灌木也已经换上了绿衣，小灌木围成的那块准备用来种花的方形地块，也早早地被翻好了土。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单是满眼绿意就叫人感到快乐。同学们淘气的像是一群小猴子，早早地撕开窗户上贴着的用来冬季避寒的塑料纸，打开窗子，让温暖的春风拥抱自己。
学校的大广播发出了通知，今天全校的老师利用上午时间，把校园花坛栽满花。于是，教室窗外一下子热闹起来。
  天天来到小勇座位前，打算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给他。
“怎么样？够感人吧？”
“当然了！保尔好伟大！”天天急着回到了座位，她还有作业没写完。
  这时，老班急匆匆地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塑料丝带长绳。
“谁帮我搓一段长绳子，我急着绑东西用。搓结实一些，不然一抬就散花了。我现在有事情要出去一趟……”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老班又放下丝绳快步走了。
  走上前去的是小勇和龙宇两个人，他们分别扯着绳子的两端，很快就把两条丝绳搓在了一起。
“再搓上一根吧？老师说的好像是很沉的东西。”小勇轻声说。
“不用，两根足够了。”龙宇回答道。
“还是再搓上一根吧！”小勇没有放弃自己的观点。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你怎么总是和别人的观点不一样呢？我看你的观点都能编写一部错误理论集了！”龙宇的话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一直在沉默着写作业的天天这下被吵的心烦意乱，本就心直口快的她沉不住气了，于是决定说句公道话。
  “再搓一根就搓一根嘛，老师说是很沉的东西，再搓一根有备无患，至于你们俩吵吗？再说，龙宇，你刚才的话也太伤别人自尊了，开玩笑也不能这么开的！”
  “呀！你怎么老是帮着小勇说话啊？你俩什么关系啊？”龙宇对天天紧逼不舍。
  “什么什么关系啊！你做的不对，还不行大家说了？”天天被气得够呛。
“哦，我看不是吧！我看你和小勇关系不一般哦！要不你干嘛总是帮他说话？” 听到这话，天天被气的脸都发紫了。
“哼！你总是帮小勇说话，你们也总是在一起玩儿，总在一起看作文，就连本课外书也一起看，关系真好啊！我看，你俩是不是处对象啦？”龙宇分明带着挑衅的口气，全班同学又被他逗得大笑。
“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世界名著啊！寒假里小勇借给我的……”天天的眼里闪着泪珠。 “看看，看看，寒假也在一起玩儿呢！要不，我也给你当弟弟，管你叫姐姐，那是不是该叫小勇姐夫啦？”班上的同学笑的更欢了。
“我没有！你分明就是胡说，是挑事！”天天终于爆发了，龙宇恶毒的话让她几乎受不了了，她浑身发抖，眼泪大滴大滴地坠落。
龙宇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他像是故意要羞辱天天似的，大声嘲笑着天天。天天攥起了双拳，却是那么的无力，她眼泪汪汪地望了望窗外小空地里正在种花的老师们。
“你别喊了！你不就是想让窗外的老师们听见好让我丢人吗？你根本就是在说着没有证据的事！你拿出证据啊！证明你的话是真的，然后去老师那儿告我的状，你还能算是给咱班立功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根本就不怕！你去啊！”天天几乎疯狂了，用自己嘶哑的声音说。
龙宇就像没有听见天天的话，继续大声嘲笑着天天。他离门窗更近了，后来索性坐到了窗台上。
天天无力地瘫坐下去。
夜，天空像是一方深蓝色的布，上面印着点点闪烁的星辰作花纹。星空，那么遥远，那么辽阔，又是那么空旷。今天的晚课是数学，天天最薄弱也是付出精力最多的一科。可是现在，她真的无心上课，想片刻的逃离。她的压力太大了，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此时，她自己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一个念头闪过——逃课，不，怎么可以逃课呢？中考越来越近了呀！她替自己感到了罪恶，可双脚似乎不被她控制了——她真的逃课了。
  夜晚的路上也是寂静的，天天茫然地走着，走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可她不知怎么就经过了一家网吧。于是，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她进了网吧。
  天天进入的这所网吧，位于小镇正街闹市的一座二层小楼上。天天迈进网吧的门，屋子里的灯光那么昏暗，甚至还没有电脑屏幕亮，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烟味，甚至都可以看见眼前漂浮着乳白色的烟圈儿。正在玩游戏的人们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生平头一回来网吧这种地方的天天感到很不适应，她觉得自己呼吸有点不顺畅，心情也很压抑。
  可是，天天不打算回去，既然来了，就索性玩一次，何况，来到这个与学校完全隔绝的网吧，是一次成功的“逃离”。
  天天交上了两元钱，领取了“票子”后，来到了一台电脑跟前，用并不熟练的动作开了机，然后同样笨拙地打开网页，漫无目的的浏览着。
  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页面从眼前掠过，却根本没有进入天天的心里。此刻，天天的内心很乱。她的思绪毫无边际地飘飞着。钟表上的指针似乎停了，她到底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她想回去了，尽管，那“票子”上的一个小时时间还没有用完。
  还是这么漆黑的夜，还是孤单单的一人，天天终于回到了学校。教室里灯火通明，数学老师熟悉的身影站在讲台上，正往黑板上写着习题。天天的内心一阵绞痛。马上要中考了，这些日子，各科老师都在绞尽脑汁帮助同学们巩固知识，而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却逃课了，不管是怎样的原因也不应该啊！想到这儿，两行泪静悄悄地从天天的脸上滑落。
  天天觉得自己此时实在没脸迈进教室，没脸面对数学老师。她转过弯，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当宿舍柔和的灯光照在天天的脸上的时候，她终于爆发了。她哭得那么伤心，哭的几乎喘不上来气了，从小到大她是第一次这样的哭，好像是要哭出心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还也许，她不只是为了自己……
哭着哭着，她睡着了。
曙光，又一次升起，这依旧是一个让人喜欢的清晨。天天走在校园的甬路上。每分每秒，她都很害怕看见她的老师们，因为她觉得自己犯了不能饶恕的错误。不过，经过深思熟虑，她还是决定去和数学老师道歉，否则她永远也不会心安，但是，面对老师，她需要一个善意的谎言。
事与愿违，她还是碰见其他的老师了，在通往办公室的甬路拐角处，她看见老班远远地冲她微笑。
  “天天，干嘛去呀？”
  “老师，我……没什么……”天天低着头。
“怎么了？天天，眼睛怎么红了？”
  “我……老师，对……对不起……有一件事，我不该瞒着您……”在和蔼的老班面前，天天实在无法隐瞒自己的秘密。
“是你昨晚去网吧玩的事儿吧？”
“老师，您怎么知道？难道……”
  “班级里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了解，你不是个逃课的学生，你一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昨晚去网吧了，去了就去了吧，老师完全理解你。可是，你是心情不好吗？是压力太大了吗？其实，你不要把中考看的那么重……”老班还是那么慈祥地看着天天。
老班的话完全出乎天天的意料，她的眼里又含满了泪珠。
  “孩子，你到底怎么啦？”老班继续追问。
  面对老班的追问，天天的泪珠不听话地滚落下来，她也终于不想再对老班隐瞒自己的委屈。
  “老师，我心里很难过。咱们班的小勇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造就了他内向的性格，可是他学习很刻苦，我很想鼓励他，于是我俩经常一起学习，还一起看名著书，当然也会一起玩儿。我比他大一岁，所以他做我的弟弟，我是小姐姐……可是不知道咱班的同学为何思想那样复杂，说我俩是在处对象，他们说的很难听，我快崩溃了。老师，我只是想帮助一个内向的同学而已，我错了吗？”
天天哭的更伤心了。老班听了天天的话，把她搂在了怀里。
  “天天，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小勇的情况我也很了解，你们都是把全部的心思用在了学习上，这帮坏小子，纯粹是没事找事，看看他们的学习成绩都什么样了，还总是捣乱。天天，你放心，看老师回去怎么帮你收拾他们！”
“不，老师，您千万不要去找他们，因为我的事情您批评他们，他们会有很大的逆反心理，这样，您以后管理班级就更难了。看看这一年以来，他们是怎么对您和咱班其他老师的，他们又隐瞒了您多少事情。可我是上一届的学生呀！作为老师们两年的学生，我真的是忍无可忍了。不过他们命好，摊上了一群宽容的老师。而现在，他们又这样这样说我和小勇，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一年来，天天第一次一吐为快。
  听了天天的心里话，老班把她楼的更紧了。
  就这样，他们沉默了很久，老班才开口问天天:“天天，你刚刚要去干嘛？”
天天直起身，擦干了眼泪，回答到:“老师，我要去向数学老师道歉，昨天晚上，毕竟是我不对……”    “你回去吧！我去帮你向数学老师解释，什么也不要多想，剩下的日子好好学习，好好备战中考，答应老师，好吗？”
“嗯，我保证！”
老班消失在甬路拐角处……

梅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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