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郁金香（十四）个人日记

逐梦郁金香（十四）

个人日记

贼一样抓拍了几张婚纱照后，很知趣儿地见好就收。不远处的草地上，老两口儿正商量着要不要登上眼前的一座山包。爸爸说，“瞧见没，这就是太阳山，才三十来米高，爬着都没什么劲儿！”“都来到山脚下了，还差那几步吗？”山不在高，有名就好，品牌效应在我这里一样行得通！
昨夜的雷阵雨还留有印记，沿着山间小路上去，因为没有台阶，脚下仍然一片湿滑。我一心想着拍照，又穿着运动鞋，三步两步就跑到前面去了。太阳山上，多是细瘦的杂木，但也绿意盎然，树荫下开着一些花儿，星儿样点缀在草丛之中。露露的凉鞋显然不适合爬山，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心急得要命，却怎么都追不上我。本打算站到高处以俯视之姿拍下满山叠翠，却不想蓦然闯入镜头的一幅画面瞬间打动了我——泥泞的山路上，爸爸正拉着妈妈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这样的牵手，这样的亲昵，在别人的父母那里，也许习以为常，但对含蓄的爸妈而言，却来得那样突然——做了四十多年女儿的我，甚至就不能从记忆里再翻找出一次！
“这点儿小山，你妈都爬不上去，幸亏去年没跟咱们登泰山，去了也是白跑。”我的一个愣神儿，爸爸显然注意到了，他赶紧解释给女儿。妈妈的笑里竟多了几分羞涩，“路太滑了，我这腿也没用了，上点高儿，就不听使唤了！”忽然一阵脸红，父母的牵手里，我的贪玩是否多了一份不孝！
“就现在这样，给我和你妈拍张照片！”爸爸拉一把妈妈的手，在他爽朗的笑里，我不失时机地按下了快门。
太阳山，说它是山，实在是有负山名——五分钟后，我们四口就已经爬到山顶站在了太阳亭里！太阳亭是岛上的至高点，本想在亭里凭栏远眺，却不想亭子周围的树们太过茂盛，密密层层的枝叶遮挡了视线，只能通过叶缝儿隐约看到远处的楼群，近处的树丛和一弯湖水。亭子周围的松树郁郁葱葱，针叶丛中盛开着一朵朵明黄的松花。爸爸站在了亭子边的一株松树下，虽然脚下不是南山，但这寓意长寿的树木，我们都喜欢！“清泉飞瀑”的碑文还在山顶，鲜红的字体清晰可见，但崖上却不见落下一滴水，清风徐来，山岩兀自发出哨音，没有瀑布，何谈飞流而下！
露露拉着妈妈，一定要和姥姥在树前的栏杆边照张相。就在我思忖着是拍半身照还是要全景时，妈妈的膝盖——明显弯曲、肿大的膝盖硬生生撞进了眼帘！
多少年了，我只知道妈妈腿疼，只知道那是骨质增生导致的疼痛，只知道在妈妈念叨腿疼时，买了口服药买了止痛贴送过去。然而，我从来就没有弯下腰身，从来就没有挽起裤角，去看看妈妈的两条腿！从来没有！

做女儿的四十多年里，妈妈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无坚不摧的铁人！从妇女主任做到村支书做到敬老院院长，再到无薪下岗在家里开了十几年的馒头部，妈妈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敢作敢当吃苦耐劳的典范！在三个儿女面前，妈妈就没有过萎靡的病态没有过晚景的孱弱没有过衰老的不堪！
08年，婆婆初患脑梗塞，我打车把她接来小镇，住进了我所在的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为婆婆做吃做喝，洗洗涮涮，甚至为卧床输液的她端屎倒尿------孩子姑姑几次打电话，要过来帮忙，都被我谢绝了，爱人更是习惯了我一个人的忙碌！然而，我从来没有，妈妈也从来没给过我这个女儿照顾她的任何一次机会——即便在市医院接受肌瘤手术时，她也以不能耽误了学生（当时，我还是民办教师）为由留下了妹妹而让我当天返回！
眼前的妈妈明显病着，眼前的妈妈明显老了！她再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妇女主任了，她再不是那个率领民众冲锋在抗洪前线（1987年，小镇洪灾，妈妈的事迹曾经在省电台广播）的铁娘子了，她再不是那个为了改善食宿条件带领老人们垦荒耕种实现自给自足的敬老院院长了，她再不是那个因没有编制被清退后每天凌晨三点就起来点灶揉面蒸馒头的再就业标兵了-------
眼前的妈妈，把露露揽进怀里，一脸幸福的笑。而我，却在妈妈的笑里思绪万千迷离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