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瓶西镜

小时候体质较弱特别怕冷，偏偏那时的气温又很低。一到冬天妈妈就会愁苦地说：苦日子到了。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无助，我听了也跟着黯然，对冬天充满恐惧。

六七十年代国家普遍很穷，吃饭穿衣都成问题，所以人人都怕过冬天。那时的人们穿得都很单薄，大多数人没有棉袄，有“卫生衣”就不错了，单衣服一层又一层的穿着，有的还把衣领翻在外面，现在看起来多土。

那时即便烤火我都冷，感觉前胸烤糊了，后背还是冷的，睡觉更怕，浑身冰冷，每次都是妈妈将我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并把我的脚抱住，这样才会睡得暖和。他们有笑我，说我是冷血动物，因我的生庚八字中有两个都属蛇。

再说小时候读书，那才真正的叫冷。同学们没有一个不长冻疮。那时没有热水袋，没有“暖手宝”连围巾和手套都没有，好多人连棉袄都没得穿，因为要布票，更要钱，一般都是家大口渴，哪有闲钱？。家里条件好的会带一个“烘篮”——此物品已退出历史舞台，是时代的产物。“烘篮”是一个用竹篾编织的篮筐，下部放一个陶土做的钵子。它是用大拇指宽的竹片，编一个类似椭圆形篮筐，竹篾之间的缝隙很大，方便取暖，上面有一个洞口，手可以抻进去夹炭，钵子放在下面，里面放上一些草木灰垫底，再将木炭放在灰上面引燃，手放在篮筐取——也可以把脚放在上面。

因木炭比较珍贵，买得起“烘篮”不见得买得起木炭，那时的山林已被大办钢铁损毁殆尽，树木长不赢，没有多少树木当柴火，做饭取暖大多是庄稼的桔梗和山上的毛柴，连玉米的兜子和桐子树叶都成了柴火，我们放学都在田里挖过。所以只有少数人带“烘篮”。带“烘篮”的学生还会带一些洋芋或红苕烧在草木灰里，烧熟后当干粮吃，嘴巴吃得乌黑，吃多了，火气上升，嘴唇干裂。有时还把火搞熄了，只剩一点残存的火星，他们为了把火引燃，就将“烘篮”由下往上顺势抡起来转圈，就像转风火轮一样。转圈要有点力气和技巧，要转得溜圆，否则钵子里的灰就会溅出来，炭也会掉出来，喷得满脸都是，像黑脸李魁。

上课的时候寒气袭人，外面的山上白雪皑皑，窗外的堰塘里结着冰。室内室外温度像差不多，冷得就像没穿衣服。同学们都哈着气，跺着脚，搓着手，好像这样可以抵御寒冷，教室里到处轻微的唏嘘声和擤鼻涕声和咳嗽声。几乎每个人都长了冻疮。手肿得像发糕，有的冻穿了还流血水。我更是首当其冲，妈妈每天给我煮茄芜子水洗——茄子摘完后的残枝叶——要霜打后的才行。别说这方法还真管用，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这方法的，别人都跟着效仿。有的还把干辣椒敷在冻疮上，但又火辣得难受。

但是无论怎样照顾，有一年我还是冻穿了，是毛主席逝世的那年，天气奇寒，连桐子树都冻死了。妈妈不知又从哪里知道新的偏方，用马屎烧成的灰撒在伤口上，我虽然觉得恶心，但无奈“病急乱投医”只好随妈妈，方法也还好，伤口不久痊愈，但脚的小指上至今留下伤疤。幺叔的女儿也长冻疮，用这种方法就不行，反而感染恶化，烂得更厉害，最后拖了很久才好，也许是方法没到位。奇怪在那困难年代我妈妈总是比别人方法多，总是别人效仿她，包括种田和做咸菜，她的窍门都比别人多，好多人都向她讨教。而她总乐于传授她的先进经验，毫不保留。

在我们这里，冻疮好像退出历史舞台了，有少数在外做生意的人最多脸上有两团高原红。原因不言而喻，再也没有鹅毛大雪，也没地零下多少度的气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地球变暖已即成事实，再就是现在人们都穿得暖和。现在的吃饭穿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只求暖和，而是求美观了。

有人说北纬30度的地方最适合人类居住，而我们住在北纬30度的山区更是梦中福地。自然的空气，葱茏的植被，奇丽的风景，适宜的气候真是再好不过——没有台风，没有地震和泥石流。前段时间台风“海燕”肆虐菲律宾和我国南方几省，而我们却高枕无忧，风和日丽。台风造成死伤严重，惨不忍睹，电视里一天就在报道死亡人数，还有救灾情况。菲国对我们虽然几次挑衅，长期添堵，可中国还是给予人道援助，这就是所谓的大国风范。中国在国际上的大国风范是屡见不鲜，包括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债务国。但在中国有难的时候，有些大国却袖手旁观，并没出现相应的回报。中国拿钱搞外交搞，收获的并不完全是友情，反而落下笑柄，即便遭到国人的唾骂，还照样我行我素，而国内一些弱势群体，读不起书，看不起病，自己动手截肢的案例也不是偶然，令人心寒，却没引起重视和警醒。

不说这些烦心事，谁叫你是贱民？

已经是“小雪”的节气了，可是外面却阳光普照。特别是我们上班的地方，由于坐西向东——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就照射在身上,把室内照得纤毫毕现，光线与外面毫无二致。

阳光是那样强烈耀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必须拉上窗帘才行，这幢大多楼最不缺的是阳光。明亮的太阳就像春天般的温暖，没有雾罩，没有阴霾，而温度也合适，哪看得到冬天的迹象？莫非天老爷把四季搞颠倒了？过去我是农历九月就烤火，今天到农历10底了，还能扛得住，气温有时能达到18度左右，所谓的暖冬真的来临。

也许暖冬对我们些经济贫穷买不起燃料的底层民众是好事，至少在取暖上不需要花太多的钱，电费涨价那么高——岂止电价，房价、水价和其他物价指数哪样不高，谁愿在取暖上花太多的钱呢？所以我们老百姓还是有高兴的事，地球变暖多好，特别我们山区，就算南极的冰化完了，也淹不到我们这里，所以低碳行动与我们无关，我们买不起车无法制造汽车尾气，也买不起iphon5，节能减排的指标对我们来说无用，我们向来是忠实的环保执行者——我们想污染环境都不可能。只有那些富人才需要节能减排，要低碳出行。

好多年都不冻冻疮了，那么好的办公条件，那么多暖和的衣服，还有零上十几度的气温，怎么会有冻疮呢，连叫花子的生活条件比那时都好多了，扶今思昔，沧海桑田，感叹良多，真有白云苍狗的意味。

虽然现在冬天暖和，可人们还是感觉不够幸福，还在抱怨这那，甩在垃圾堆里的东西过去都不曾见过。人之间没有信任度，特别政府没有公信力。物质富裕了，反而感觉生活压力大，互相攀比，房子，车子，还有存款，欲望没有止境，人心不古，时代进步了，人心却疏远了，以邻为壑，自私冷酷，贪婪伪善。

现在的中国人过着浮华奢糜的生活，却又活得特累，特不满足，看不见希望和未来，社会问题太多，已成痼疾。富人在抱怨——抱怨投资环境，穷人？更是不用说，仇视当官的和发财的，也许真的如智者所说，体制存在弊端，分配不公，法制不健全。做为小老百姓，只企求社会不要太动荡，政府不要太腐败，退休不要太延迟，社会保障制度不要偏颇，物价指数不要太高，孩子不要失业，房价要下调，收入要合理，还要老有所养，老有所依，再就是台风不要太猖狂，冬天也不要太暖和……

我的期许是不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