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瓶西镜

《檀香刑》是我看的莫言小说中第一部历史剧，不知还有其他的没有，我还不知道。仅从字面看不出书中所写内容，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刑法，因檀香二字我还在想，是不是在袅袅檀香中执行什么刑法。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正常人是无法想象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刑法！

说起来故事情节很简单，就是要给带头闹事敢和欺负中国人的德国军队叫板且同朝廷对抗的民族英雄给以刑法。但莫言却将此事写得荡气回肠、跌宕起伏洋洋洒洒成几十万字的小说，直到最后才执行刑法，很佩服莫言的高超的叙事能力写作技巧。

他其实并不是单单写刑法执行的过程，此书承载的内含太多太多。清朝近三百年的历史一直是文人剧作家大写特写的素材，像什么清宫秘史，乾隆皇帝，以及慈禧太后，最重要的是列强入侵，社稷不保，黄钟落地，这是段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历史，确实值得大写特写。莫言没去写风花雪夜，没去写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而是去写一个惨无人道的刑法。以刑法带出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

读此书感觉很沉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对这段历史不堪回首，不忍卒读。故事还是以他的家乡高密东北乡为背景——这是他所有小说一成不变的场景，仿佛觉得他是个足不出户，闭关自守的人。实际上他小说涵盖的面积不仅是他的高密乡，还是整个山东，甚至整个中国，高密乡只是中国的一个缩影，是他永远的乡愁。他一辈子躺在家乡的怀抱里，家乡的山水像乳汁一样把他养育，给他创作不断的源泉。

小说中的人物其实普通不过，唱戏的、屠夫、刽子手，县令等，事情也很简单，却引出一些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像戊戌六君子，这是历史上无法绕过的一段历史，那时中国内忧外患，慈禧垂帘听政，皇帝的昏庸无能，西方列强的入侵，土地流失，腥风血雨，文化渗透，大权旁落，还有农民起义也是风起云涌……莫言以他那如椽的大笔把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都轻松地揉合在一起，让读者行走在历史的旷野里，品味历史的厚重之余，也采撷到文学灿烂花朵，真是受益颇多。

最奇妙的是小说自始至终以他家乡的地方剧目——猫腔为主线，不仅介绍了猫腔的起源、形式还有主旨和内含。每章都有猫腔唱段贯穿联结，对故事情节有一个暗示和铺垫。也把人物内心活动作了个渲染。猫腔，这个剧目虽然我完全陌生，但通过这本书你会知道大概，即使你不会唱，也会掌握他的要领和教义。所以说莫言在这部小说里要写的东西真的太多，他让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剧目融合在他无与伦比的故事情节里，让读者不得不记住山东高密有一个剧种叫猫腔，他那不遗余力地宣传和挖掘以小说的形式回馈给读者，我想它的效果真是非同凡响，他对家乡的热爱和对文化的传承，不是常人能及的。

也许猫腔的形式和内含很符合小说那种悲愤慷慨痛楚的氛围，同时它教谕人们乐观豁达、通情达理，引导人们一种健康的心理活动，对社会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值得去弘扬光大。

而那惨无人道的酷刑——檀香刑，在莫言的笔下虽然早早地告之读者，看似呼之欲出，但直到结尾才浓墨重彩终于上场。故事的主人翁刽子手赵甲、抗德英雄孙丙（受刑人）、监刑人县令钱丁还有站在历史潮头影响历史进程的响当当人物袁世凯和德国侵略都克罗德都一齐亮相。

那是场多么惨无人道的酷刑，即便没有身临其境，我也看不下去，不只是血腥，而是那个过程，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多么悲壮惨烈的画面，一群中国人帮助外国强盗屠杀我们的民族英雄、我们的亲人，叫人颜面何存，正义何在，良心何在，清朝这段历史真是中国史上最屈辱最惨痛的历史，让人不堪回首。

从莫言给主人公的取名上感觉人物都是虚构，他从百家姓里开头前几个——赵、钱、孙、李选了前三个，然后从天干地支里的前四位取甲丙丁，然后分别排列冠以姓名。刽子手居然是赵甲，县令是钱丁，而英雄的名字居然叫孙丙，我想莫言的安排有他的道理。刽子手虽然是令人痛恨和诅咒的对象，但他却是在执行国家法律，是国家机器的组成部分，他也有他的行规和操守。所谓行行出状元，他将屠刀挥舞得出神入化，游刃有余，能排除一切私念，把杀人当成艺术，不仅是同行的魁首，还获得太后和皇帝的嘉奖确实不易。所以他不仅姓氏是百家之首，在中国的天干地支中也是首位“甲”，莫言对刽子手这个千百年来遭人唾弃的行当给予极高的评价和肯定。

而百姓的父母官知县大人排在姓氏的第二“钱”而名却排在第四“丁”。他虽然满腹经纶效忠朝廷，为官也算称职，但却和民间女子勾搭成奸，违背封建伦理道德，若是女人早犯了七出之罪。并且在搭救英雄的举措上并没有尽力，在强势面前，为保乌纱帽畏首畏尾，委曲求全，丧失了做人的气节和良知。

民族英雄孙丙的命名也颇有意思。虽是英雄却姓氏排在第三，而名排在知县之前为“丙”。是的他虽为英雄，在生命最后关头表现出中国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气节，他抗击异邦入侵，为妻儿报仇雪恨虽然可歌可泣，但却是事出有因，是家仇放在前面，再加上他只是猫腔这个戏班子的传承人，平时还做出了很多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如风流成性，寻花问柳，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女儿照顾照不周等，即便他死得光荣，死得惨烈，也只能算个草根英雄，要不是德军的暴行，也成就不了他惊天地泣鬼神、杀身成仁的的英雄壮举。这才是所谓的时世造就英雄！

毫无疑问，故事的结局是悲惨的，凄凉的，就像他大部分小说的结局一样。死亡、疯颠、破落、分离，缺憾……他从来不给人一种幸福甜蜜的预期，不是那种皆大欢喜的局面，他用他手术刀一样的笔披露历史，剖析社会，暴露社会最真实的本质，也挖掘人性最丑陋也最美好的层面。他的小说是成人的小说，没有童话色彩，没有粉饰太平，感觉不到唯美和浪漫，即便爱情也不是才子佳人式的，以原始、野性、苟且，甚至乱伦为主，所以说他的小说定位是现实主义，魔幻只是前缀。

不知猫腔还在高密乡流行没有，估计失传，否则莫言先生不会这样费尽心血竭力推介。但惨无人道的封建酷刑“檀香刑”应该是退出历史舞台。时代在进步，我们呼唤文明的春风，也期望国家长治久安，再不会被异族觊觎和欺凌，新一届政府的重拳出击，惩治腐败等一系列政策和举措，真是民心所向，效果显著，一个真正和谐文明的社会将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