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映雪

文·梅花映雪

 费家给孙子办满月酒的头一天，便有乡里乡情的一帮老少爷们帮着在费家的院子里搭上了吃酒席的棚子，一应酒菜提早都置办得齐整的，包括上灶的师傅也请了，还有厨房帮忙、打下手的一帮小媳妇、老婆子的也都安排得妥妥的，费家老爷子费国栋不愧为是当铺掌柜的，凡事都安排的有条不紊的。
        满月酒的当天，费老爷子为了给孙子剃这满月头，把城里的剃头师傅张一手都请来了，据说这张师傅家里世代都是剃头匠，除了这剃头的手艺外，还祖传着一手好功夫，但没听说谁真的见识过，只是传说着有一年张家的祖上招了强盗，张家这先人便和那强人交了手，只三下五除二便制服那伙强盗，至那以后大家便传着这张家剃头匠世代相传着有那一手武功绝活，每代掌柜的都被唤作张一手。        

        话说这张一手张师傅大早上的进了费家的院子便嚷嚷：

        “快把小少爷抱来让俺瞧瞧，俺给剃个聪明头”，这费老爷子听到了赶紧迎了出来，进屋落座、上茶自不必说，这费老爷子便赶紧的吩咐老伴说：

           “快去把大孙子抱来让张师傅瞧瞧”。费老太太乐颠颠的去文荣的房里抱孩子，一会的功夫费老太太和着文荣便把孩子抱了出来，这张一手见了好一顿夸啊：

          “呀！呀！呀，这孩子一看不是骑马就是坐轿的料，浑身上下都透着福气”，费家人听着都抿着嘴不住的乐。接着这张一手便拿出剃刀把孩子头顶上的一戳胎毛剃了下来，剃了一个所谓的聪明头，随手把这一戳胎毛交给费老太太，这费老太太便向得了宝贝似的用一根红头绳系上留了起来，正在这剃头的功夫，这喝满月酒的人就陆陆续续的到了，费老爷子费国栋与儿子费玉柏便里里外外的支应着客人们，这个冲着文荣抱着的孩子说：

      “喂！大孙子”，那个喊：

       “喂！大侄子”，于是文荣便抱着孩子穿行在众人们中间，指着这个对孩子说叫：

“姑奶奶”，指着那个叫：

 “三大娘，五奶奶的”，这些宾客们便掏出事先包好的红包塞在包着孩子的被子里，而费家也为这些宾客准备了带回去的红蛋，用染料把煮熟的鸡蛋染得红红的，每位四颗，并用红纸包着交到宾客手中，大家便都欢喜的接过去，揣在怀里。

一会的功夫费家院子搭的席棚子就坐得差不多了，这时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车铃铛叮当山响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外面有人喊：

“孩子姥姥家来人了”，于是大家便又都出了席棚子去看，只见一挂高头大马车停在了院门口，从上面下来文荣的父亲徐老爷子，文荣母亲徐老太太，还有文荣的嫂子徐大家的，接着又从车上搬下来一挂漆得铮明瓦亮的小孩悠车子，还有包裹包着的孩子小褂子、小裤子，以及帽子、鞋一类的孩子用具，看得一边看热闹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不住的咂着舌，只听杨铁嘴和站在自己身边的升子家的叽叽咕咕的说：

       “瞧瞧、瞧瞧，都说那三家的恁们招老费家待见，你瞧人那娘家，那也真是贼拉的给自己闺女壮脸啊”然后又叹了口气接着说：
        “哎！这人啊，真是没法比，老话不是说得好嘛，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这升子家的听着杨铁嘴说着，不住的点头附和着：

         “那还说啥了，人家模样好，娘家还体面，哪像咱哦，没有一样应人的”。也不怪这帮婆娘们咬舌头，这文荣的娘家真是为闺女赚足了面子，这头一天吃了满月酒后，第二天又派了马车来接外孙子去姥姥家过满月。回来的时候，不但在这脖子上挂了线穗，还给挂了一挂明光程亮的银锁，这又惹得屯里的娘们们一顿眼热。

           再说这费家至得了这大孙子后，整个院子便多了许多的生机，那玉柏也歇了课常往回跑，而这费家老太太整日里说话则都带着笑声，看着这孙子和媳妇更是稀罕的不得了，总是和那娘俩黏在一起亲热不够，这一日，文荣抱着孩子坐在院外的大榆树下卖呆，这费老太太又蹭到一边挨着文荣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就在这时，一男一女吵吵嚷嚷、拉拉扯扯的从她们前面走过来，文荣见那男人脏兮兮的布衫子上满是泥土，裤子上刮开的口子露着波棱盖，趿拉着一只鞋，另一只脚光着，黑得像上了漆，脑袋乱得像个家雀窝，还大鼻涕啦撒的，让好人难到跟前去，这女人则标致得很，她用手拉着那男人，那男人则拨拨楞楞的和她甩搭着，口里还叨叨着：“我要吃香瓜、我要吃香瓜”，那女人也不说啥就拉着他往前走，当走到文荣面前的时候，她盯盯地看着文荣和文荣抱着的孩子，走过了几步后，回过头来还眼巴巴的望了望，文荣感觉她眼睛里分明有一汪亮晶晶的泪水在闪耀，只是被那长长的、漂亮的眼毛给挡在了里面，她的表情把文荣给看呆了，她走出很远，文荣还直愣愣的望着他们的背影不动，这时费老太太打着嗨声说：

       “造孽哎，挺俊的闺女，可惜给了傻子”，这时文荣才回过神来，赶紧的问婆婆：

       “那个傻子是她的男人嘛？她是谁家的闺女？长得恁带劲怎嫁了个傻子？”文荣一连溜问了一串的问题，婆婆长长的出了口气，眯了一下眼，像是在想一个很久远的故事，然后和文荣说道：

        “听说有一年傻子媳妇娘家那里闹灾荒，庄稼颗粒不收，人们没有吃的，说是把榆树皮都扒下吃了，也是那一年正好傻子母亲张罗着给傻子说媳妇，她这些年当接生婆，攒下几个钱，傻子媳妇有个娘舅，不咋就认识了这杨铁嘴，也该着这傻子有福气，杨铁嘴只用了两斗高粱就换了这么个漂亮媳妇”，费老太太说道这，叹了口气：
         “傻子媳妇娘家也是为了活命没有办法啊，不然谁肯舍了闺女啊”，听到这里文荣也不仅无奈的打了个嗨声，这费老太太应就说着：

    “这杨铁嘴就长了个能说会道的嘴巴，整天介走东家、窜西家的，也不知道归拢归拢她那个傻儿子，弄得埋里咕汰地，跑到果园、瓜地瞎糟践，常常惹得让人找上门去，这不就让这媳妇看着，媳妇看不好还要挨打，真是可怜见这闺女喽”，文荣听了这个故事后心里闹腾了好几天，过了一阵子后总算是慢慢的淡忘了。

        这几日，费老太太不知是因为天热闪了风了还是咋地，突然身上起了一身红疙瘩，奇痒难耐，这费老爷子费国栋找来郎中徐先生，这徐先生来了又是把脉，又是看舌苔的，最后说是起了风疹子，开了药方子给了费老爷子，并说：

       “去药铺按方子抓药，煎了服上两副包好”，费老爷子去药铺抓了药回来交给文荣去煎，文荣是悉心的照料着婆婆，可两天过去了婆婆不但不见好，反而身上的红疙瘩越来越多了，看着婆婆痒痒的难耐，文荣便忍不下心来，这时候想起在家的时候，有一偏方，就是采来青蒿，用青蒿煮水搓洗瘙痒的皮肤，效果奇好，当时在家的时候常看见婶子、大娘的采来给起了疹子的人治，于是文荣就想采来给婆婆试试。当时正赶上家中只有他们娘三个在家，于是趁着孩子熟睡了，悄悄关上房门，打算上院外采上一把煮上给婆婆试试，可这文荣在院子外面一直也没寻到，平时感觉是到处都是的青蒿，这用到的时候便一颗也不见了，这寻着寻着，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屯外，抬眼一望，见眼前的一个土岗，文荣便打算到土岗后面看看，可这文荣也就刚刚绕过土岗，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激灵灵的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