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映雪

文·梅花映雪

         进入七、八月份后，费家也和居住在这个地区的其他农户一样，在院子里搭起了冷灶。

   一日头晌，费家院中的冷灶上坐上了一口大锅，文荣坐在灶边，面前堆着一堆青苞米，费老太太坐在院中的树荫下，叼着大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五儿家的抱着孩子坐在她边上，文荣一边扒着青苞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婆婆、五儿家的闲唠着嗑。这一年，文荣的儿子翰文已经七岁了，拿个小马扎坐在文荣边上，把文荣扒下来的青苞米上的苞米胡子一溜一溜的薅下来，放在一起，都弄得了后，便倒腾他的两只小手，有模有样的捋成了一条火绳子，然后拎着来到费老太太身边交给奶奶手里，然后看着树枝子上搭着的一条正在燃烧的火绳子，抬起稚气的小脸问费老太太：

  “奶奶，你还要点火吗？”费老太太满脸堆笑地看看孙子，又看一眼手中的烟袋锅子，笑着说：
       “不用点，着着呢”，翰文抬着脸看着奶奶继续说：

 “要点火，你就叫我啊”，费老太太笑着用手摸着翰文的头说：

 “ 好啊！”然后像是对着翰文，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侍候的比狗巴子中用喽！”翰文看着奶奶说，嘻嘻的笑着，文荣和五儿家的也在一旁看着这祖孙二人在笑。

  一会的功夫冷炉上的大锅开了，一阵阵的烀青苞米的香味飘荡着整个院子，坐在院中树荫下乘凉的费家人也有说有笑的，有时还能传出几声五儿家孩子的啼哭声，温馨、热闹的很。

  也就是在那天的晚上，文荣七岁的儿子翰文一遍遍的开始跑肚，开始的时候是文荣拉着出去，后来文荣见孩子折腾得无精打采的，眼睛都不爱睁了，心疼的文荣一趟趟的抱着往出跑，这样几次下来把费家一家人都给惊动起来了，费老爷子和费老太太一见这孩子病得不轻，便赶紧吩咐玉田去请徐大夫。

  一会的功夫玉田便引着徐大夫到了，徐大夫给把了脉，然后对费老爷子说：

  “小少爷得的是痢疾，我给抓两副药，熬了看看吧”，文荣一听徐大夫说是痢疾当时就呜呜的哭了，小翰文躺在文荣的怀里，当时还半睁着眼睛，伸出小手无力地为她母亲擦着眼泪，文荣看着哭得更厉害了，费老太太也在一边抽抽搭搭的哭着，费老爷子与玉田出去送徐大夫，五儿家的则抱柴禾生火熬药。

   文荣抱着孩子坐在炕上，费家一家人眼巴巴的坐在一边守着，等五儿家的熬好了药，大家勉强的给孩子喂下，然后又眼巴巴的盼着孩子好起来，可过了一段时间也没见啥起色，起初孩子有时还睁开眼睛看看，后来眼睛也不睁了。到了后半夜浑身热得跟个火炭似的，在亮天的时候，那孩子便没了气息。

   文荣哭得撕心裂肺似的，几次没了气，费老太太哭得当时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五儿家的抱着孩子在一边哭，那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闹，费老爷子哭丧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这一家人的哭声把左邻右舍的都引了过来，

  界毗的二大爷进了屋，知道了是咋个事后，眼圈也是红红的，并不住的打着咳声，最后走到费老爷子身边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

“ 兄弟啊，你也这一大把年纪了，想开点吧，眼前这事是不是先打发玉田去奉天给他哥玉柏送个信去啊？”

  费老爷子见二大爷这样说，老泪枞横的拉着二大爷的手示意他坐他边上，然后喊着：
        “玉田啊，赶紧去趟奉天给你哥送个信吧”玉田答应着赶紧来到跟前，这时候二大爷又说：
         “让俺们家你升子哥套车送你到昌图站吧，然后你再坐火车去”，费老爷子一听接着对二大爷说：

 “那就麻烦你家升子跑一趟吧”，说到这二大爷起身走到门口冲着那院喊：
         “升子啊，你赶紧的过来一趟，你国栋叔这有事，爹有话吩咐你”，这升子一边跑一边答应着：
          “爹，俺来了”，到了这院，升子明白了喊他的用意，赶紧的说：

      “爹，俺这就去”。

   升子不敢怠慢，答应着赶紧去套车，套好车，两人坐着大马车乎煽乎煽的往昌图站赶，升子把玉田送到昌图站后就返回家去了。单说玉田上了去奉天的火车，这心里就开始砰砰的乱跳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奉天是个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手里只是拿个玉柏往回寄信的信皮。

        再说玉柏，经家人同意，撇了那做豆腐的营生，便和屯子里的几个后生结伴来到了奉天城，当初国民政府为了打破日本帝国主义毁灭中国高等教育的计划，保护高校免遭破坏，一些高校都迁往了内地，可随着抗战的节节胜利，这些高校又纷纷迁了回来，于是一些像玉柏这样的年轻人便从四面八方赶来求学。

       玉田坐着火车赶到了奉天，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玉柏所在的学校，当看到玉柏的那一刻，玉田当时就哭了，嘴里乌拉半天也没说出话，他这样一来可把玉柏吓坏了，赶紧问：

      “玉田啊！你这是咋了？你咋来这了？”玉柏看着玉田只是盯盯的看着自己，好像有啥话想说又不说的，当时就急了，喊着：

       “你倒是说话啊，你急死我了”，这时玉田才憋嘟着嘴带着哭腔说：

       “哥啊，咱家出事了，爹让俺来找你，可找得俺好苦啊”，玉柏听玉田说家出事了，当时这脑袋就“嗡”的一声啊。接下来玉田便把家里翰文的事和玉柏说了，玉柏听后也是伤心得流了一阵子眼泪，然后哥俩乘车往家赶。

         等玉柏赶到家的时候，他父亲费老爷子已经把翰文的事处理完了，因为天热也没敢等他。当玉柏一进屋，便看见亲亲故故的坐了一屋子，有几个年轻的媳妇坐在炕上，守着躺在炕上哭着的文荣，左一个三儿家的，右一个三儿家的劝着，可不论咋劝也无济于事，当见玉柏回来了，文荣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引得玉柏也抽抽搭搭的又哭了一阵子，然后在大家的劝说下，这两口子才暂时停住了哭声。接下来玉柏来到东屋去看母亲费老太太，这费老太太也躺在炕上由着一帮婶子、大娘的陪着，见玉柏回来了，这老太太居然坐了起来，带着嘶哑的嗓音对玉柏说：

       “玉柏啊，娘没事，你过去陪陪你媳妇吧”，玉柏见老娘这样刚强，倒板不住的又掉了一阵眼泪，然后由老太太撵着回屋去陪着文荣。

        玉柏回屋后，开始支应着来的客人，等晚上客人都走后，文荣与玉柏二人抱在一起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玉柏见家里这样就没有马上回去复课，而是在家陪着文荣，而文荣始终不能从失去翰文的阴影中走出来，几次说出去抱柴禾做饭，都是走到外面便忘了去干啥，在外面转着，也都是被婆婆费老太太喊着：

       “我说三家的啊，屋来吧，和娘唠唠嗑”，每次这时都是玉田媳妇五儿家的跑出去赶去烧火做饭，玉柏看着心疼的没办法，也就是在这时，文荣开始妊娠反应，发现又怀孕了，这样一来身体给人感觉更虚弱了，玉柏整日的陪在她身边。又过了些日子，文荣的身体开始好转了，也不再那样恍恍惚惚了，这时玉柏的同乡也是一起去奉天念书的成子给玉柏捎来信了，他在信中说，国民政府在葫芦岛成立了一所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高等学校——商船学校，同学们都准备去那报考学习，问玉柏是否和他们一起去。玉柏见文荣开始好转了，也就离开家去了葫芦岛商船学校。

        等过了年，文荣生下了个女儿，这次仍然由费老太太给取了名字，顺着淑贞，这个取做淑清。至有了淑清女儿，文荣那整天抑郁的表情才又重新见到了笑容，等玉柏回来见添了个漂亮的女儿也是高兴的不得了，隔上一段时间便回来和家人团聚，费家人把淑清和长她一岁的姐姐淑贞这一对聪明、漂亮的小姐妹看做是掌上明珠，宠爱着。
        可看似稍稍安稳下的费家生活，却又隐藏着另外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