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

   
       琴声幽幽（短篇小说）之二

     柳春草回家第三天，便到小街看望姨妈。

     吃罢中饭柳春草就搬了一把小椅子到后门口纳凉。她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失神地望着小河。

她正想着心事，隐约中听到了一丝丝凄清的二胡声，隐隐的，若有若无。幽幽琴音让她心头一颤，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这拉的是《江河水》。她的鼻子忽然有点酸酸的。她仿佛看到在黄草凄凄荒凉的江边，一位在江边哭诉的女子，她内心的隐痛，她思索着，似询问又像自问，却无处寻找慰藉，她被种种复杂的情绪缠绕着、烦恼着，心中的苦楚无处诉说…….

与其说这是柳春草对《江河水》的理解，不如说正是她此时的心理写照。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爱好，她循声而去，随着二胡声越来越清晰，她看到了拉二胡的人，竟然是一个很俊秀的少年。他微微闭着眼睛，好像很沉醉。随着他拉二胡手的抖动，一丝丝凄清的声音随风飘出，他的周围弥漫着哀怨欲泣的氛围。

七月的杨柳，枝繁叶茂。柳春草站在树下，听完了罗竹的《江河水》，接着又听他拉《梧桐雨》。

说实在的，对于少年拉二胡的水平，她柳春草还真的看不上。拉一个曲子并不太难，但要全面娴熟掌握二胡的演奏技能非一日之功。他只能算四、五级吧（二胡共分十等级）。

当罗竹拉完《梧桐雨》，柳春草走出树荫，轻轻拍着手掌。

罗竹正想再拉一曲《行街》，刚要起弓，突然走出一位少女，他有些吃惊。小街的男男女女他都熟，她是谁呀？罗竹只是怔怔地坐着，傻傻地望着她。

“怎么，也不给个坐位呀？”柳春草落落大方地说道。

倒是罗竹的姐姐反应快，旋即搬来一个小竹凳，让柳春草坐。说道：“坐客难当。”不一会又端来一碗茶。

女人之间毕竟容易交流。少女说她叫“柳春草”。是住在河那边一个叫“独山岗”的山村。她是到小街走亲戚的。

罗竹见来了生客，不好再拉二胡，便听她们谈话。

柳春草见状，说道：“你拉你的，不碍事。”

罗竹说：“见笑了。”

“你拉的还是不错，只是………”柳春草说个半截子话便停止了。

听话听音。罗竹不相信地问道：“你也会？”

柳春草微笑着说：“略知一二。”

罗竹的姐姐吃惊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诧异地说：“你也懂呀？”

女人能拉二胡，这在乡野几乎没有。罗竹在省城读书，那里有个“琴台”，据说是伯牙弹琴遇知音钟子期的地方。又名“伯牙台”。是《高山流水》的发源处。传说春秋战国时期俞伯牙于该处偶遇钟子期，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伯牙视子期为知音，并相约一年后重临此地。不料，一年后伯牙依约回来，却得知子期已经病故，伯牙悲痛之余，从此不复鼓琴，史称伯牙绝弦。后人感其情谊深厚，于是筑台以纪念。

琴台不大，20平米的土台。由于名气大，星期天总有人在这里举办音乐会。爱好音乐的罗竹也经常去听。也看到过有年轻女子演奏二胡。当柳春草说她“略知一二”，仍是惊讶。出于好奇，罗竹起身走到柳春草面前，说道：“请教了。”并递上二胡。

柳春草也不推辞，接过二胡，调好弦，便拉了一曲《二泉映月》。

这是阿炳传世之作。

罗竹一下惊呆了。想不到柳春草一个小丫头竟拉得如此之好。与他在琴台听到的不差上下。

罗竹完全沉沦于琴声中。低低的起音,徘徊悠转，孤单而沧桑，如泉水汩汩漫洇，一丝丝、一缕缕飘荡在人的心头，有一种彻骨的沧桑。将人引入夜阑人静、家清月冷的意境。又恰似作者端坐在泉边沉思往事。罗竹好像看到衣着破旧、神情凄苦的瞎子阿炳背着他的破琴,缓慢蹒跚地走在秋风萧瑟的石板街上，或独自坐在行人寥落的街头，拉着琴,想着他崎岖的人生。琴音缓缓，好像在倾诉一个饱尝人间辛酸和痛苦的盲艺人的人生。琴声流露出压抑悲怆的情调。时而嘶哑，时而高亢，时而低缓，时而激亢。随着琴音，江南杨柳岸、乌篷船、小桥流水绕人家、纤道、台门、廊棚、雨巷、石桥、茶肆………闪现着瞎子阿炳流浪的足迹。

声如烟花，一曲奏毕，柳春草低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她似乎还没有走出乐曲的意境。而罗竹则久久回不到现实中。他瞄了一眼柳春草，只见她眼里噙着泪水。他在心里说道：“她太投入。”

罗竹只猜对了一半。柳春草的确进入了角色，但同时也想起了自已的命运，为何如此之苦？老天不公呀！
            

                （待续）
         

                 渔阳.5.3.晴.3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