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

   琴声幽幽（短篇小说）之五

吃罢夜饭，申艺像个主妇一样把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轮秋月已挂在山头。是走还是借宿一夜明天离开？申艺一直想着这事。行乞一年多了，夜里都是露宿街头、车站或码头、破庙。那时，打开简陋的行李过一宿。

申艺已经二十五岁了，长期的戏台生涯，身段嬌美，又有几分姿色，常常被侵忧。有几次夜里被偷袭。好在她在戏班里跟着师傅学了一些拳脚，均化险为夷。她也想过若遇上适合的男子，愿意伺候他一生。乞讨太苦，她实在受不了。真想停下来不再流浪，然而没有遇到要她的男人。是啊，谁会要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当她看到田地里男男女女，多么想自已要像她们那样该有多幸福呀。

山村的夜黑的早，睡的也早。秋虫像催眠曲，把山村的夜衬托得更是静谧。

昏黄的油灯把二人的影像投在土墙上，两人默默地坐着。

还是申艺打破沉寂，说道：“大哥，谢谢你的饭菜。我还想在你这里借宿一夜，明天就走。”

瞎子连连说道：“一个小女子怎能到外面过夜呀。山里有野兽呢。”他话头一转：“你做的饭菜真好吃。”

“谢谢大哥。”

瞎子好奇地问道：“你年纪轻轻，又是一个女子，怎么要乞讨呢？”

申艺讲了她的身世和灾荒及乞讨经历。

瞎子也说了自已的情况。

瞎子姓柳，叫柳遇春，平时都叫他柳瞎子。在他十五岁时，不知得了什么病，双眼竟然失明了。之后父母也相续过世。一个姐姐也出嫁了。好在他聪慧，加之读了几年私塾，为了谋生，于是学起了胡琴、说大鼓书、算命。名气也渐渐大起来。吃穿不愁，还有点小积蓄。已过而立之年，仍讨不到媳妇。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瞎子。

今天带了个女人回家，还为他做了一顿饭。他那积压在心底想女人的火苗又蹿起来了。真切地感受到有个女人真好。他真的需要有个女人。他太孤独寂寞。失明对他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听了申艺的介绍后，深表同情，于是产生想留住她的想法。但又不好开口。想到自已是个瞎子，又卑微起来。

申艺听了瞎子的叙述，为他惋惜，若不失明，是个不错的男人，早就娶妻生子了。她乞讨至今，第一次被人留吃、留宿，有了“家”的感觉。她太需要有个家，有个避风雨的港湾，有个爱她疼她的男人。乞讨何日是个头？明天又将流落何方？想到这里不免落下泪来。

此时，瞎子起身从屋后弄来一捆稻草，铺在堂屋地上，又从樟木箱里取出一床被褥，对申艺说：“今晚你睡床上。我睡地铺。”

“大哥，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能留宿已是大恩大德了。我一个叫化子，千万别这样。岂不折煞人。”

二人扯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瞎子作了让步。申艺说道：“大哥，我自已有行囊，有稻草垫就行。”

一夜无话。

当曙光照到独山岗时，申艺赶紧起来。卷好稻草，打扫干净。她想不辞而别，又觉得欠礼数。正当她犹豫不决时，瞎子出现在她面前。

“你要走？”瞎子说道。他觉得这话欠妥，于是接着说：“我是说，你还没吃早饭呢。”

申艺久跑江湖，见多识广，她敏感地感觉到瞎子话中有话，虽然后半截话补上来了，但“留”意明显。昨夜她也想了很多，与其乞讨下去，不如跟着瞎子过日子。于是冒险说道：“大哥，如不嫌弃，就让我伺候你一辈子吧。”

                  （待续）

                           渔阳.5.16.大雨一天.29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