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

                    
          九九艳阳天

      ------长篇小说《阡陌红尘》其中的章节（上）

         一

电影散场了，刚才稻场上还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现在一下消失在夜色中。天地间好像变得空旷沉寂了。谢北凤没有马上回家，竟踏着月色向村外走去，在一处土埂上坐了下来。

          万籁具寂。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村民也进入了梦乡。

 
          谢北凤耳边依然萦绕着那清丽柔婉的歌声：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儿车转哪，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那个咿呀呀地个唱呀，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今晚是县里安排的电影放影队到村里放《柳堡的故事》，实际是一场慰问电影，慰问在这里修建水库的官兵。尽管谢北凤是第一次看，但对其中情节早就知哓。对其插曲《九九艳阳天》更是熟烂于心。她特别喜欢这支歌，旋律优美动听，节奏明快，柔美悠扬，婉转俏丽。曲调活泼委婉，歌词真挚淳朴，充满着浓郁的地方风味和民歌情趣。有时在田野劳作时，村里一帮男女轻年就唱开了。后来竟然形成了阵营分明的对唱，像年轻恋人一样。想起这些，谢北凤对着天上迷矇的月亮轻声哼了起来：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小英莲

 这一去呀翻山又过海呀，这一去三年两载呀不回还

这一去呀枪如林弹如雨呀，这一去革命胜利呀再相见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细听我小英莲

 哪怕你一去呀千万里呀，哪怕你十年八载呀不回还

  只要你不把我英莲忘呀，只要你胸佩红花呀回家转……….”

          今晚的电影好像是为她放的，插曲也好像是为她作的。电影画面真美，杨柳依依，小桥流水，豆花飘香，麦苗青青。还有风车。好像江南水乡。以此为衬托，上演了一曲大胆的爱情。再配上委婉多情的旋律，征服了所有观众。

谢北凤记得电影《柳堡的故事》每个细节。1944年春，新四军四班副班长李进在村民田学英家养伤的时候，他与二妹子两人互生好感，但指导员劝说他放下了儿女私情。在战火纷纷的年代，为了革命事业，不仅会牺牲自己生命，也会牺牲自己的爱情。部队在上级的指示下转移了，人有情、军有法，李进走在队伍里连头都没回一下。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李进放下了这段感情，随部队南下作战。五年后，李进成为连长，二妹子也光荣入党成为革命骨干。两人相见在河边，终成眷属。影片尽管有革命与爱情的冲突，个人与集体的冲突，善与恶之间的冲突交织在一起，一对恋人毕竟喜结连理。看到这里，谢北凤松了一口气。她最不喜欢悲剧，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北凤尤其喜爱李进和二妹子这两个主人公。二妹子眼波流转含情脉脉，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美好而纯真的相思。小伙子俊眼修眉，好象是从古典作品中走出的少年公子，具江南男子的清秀。两个人宛如来自田野的清风，吹拂着那个理想主义的时代。《柳堡的故事》展现战争中的爱情，加上如诗如画、清丽柔婉的北国江南，是一首青春与爱情，革命与理想的赞美诗。

 上弦月渐渐向西沉去，五月的夜风散发出田野的清香，谢北凤起身离开田埂，慢慢向家里走去，但仍沉浸在浪漫和温馨中。又情不自禁地又哼起了《九九艳阳天》。

    唱着唱着，谢北凤默默流下了泪水。

         再过三天，来村里修水库的官兵就要开拔到福建。这是那位叫甄子良的副班长告诉她的。想到他要离去，谢北凤感伤不已。这是她的初恋。

          她清楚记得，住在她家的副班长甄子良，那天把书还给她时，对她说三个字：“第十页”。她回屋翻到第十页，原来是他写给她的一封信。字迹写工整漂亮。说谢北凤是农村姑娘的模范和榜样………字里行间含蓄地表达了爱意。仅一页信纸却撩拨着她的芳心，十八岁的她第一次萌生起男女那种甜蜜的情愫。

         
                         二    

        这一年的二月，驻地海军，调动一个团的兵力来到谢北凤所在的盘龙村修建水库。他们都住在村民家里。谢北凤家住了一个班的战士。一时间，盘龙村简直沸腾了。战士都是年轻人，个个生龙活虎，火红的年华，燃烧的青春。帮助老百姓挑水、刨地，扫院子，给每个农家小院带来了青春的活力。

      不几天，村里的年轻人便与战士们打得火热。

      北方的女子很是豪气洒脱，村里突然来了这多年轻战士，大多是高中文化，惹得姑娘们芳心驿动。在那个时代，军人、工人阶级就是英雄。没多久，便出现互传小纸条的事。

       谢北凤爱看书，甄子良常借些书给她看。如《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等苏联小说。一来二去，两人便心生爱意。

      
              甄子良是个文武双全的战士，爱好写作，文笔还不错。一天，甄子良递给谢北凤一张当地的报纸，没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她不知何意，于是打开报纸，在四版的副刊头条上有一篇散文，篇幅之长，几乎占了整个版面。题目为《盘龙村揭秘》。署名为甄子良。

     谢北凤见写的是自已村庄的事，作者又是甄子良，她十分惊喜，倍感亲切。一口气读完。还不断发出赞叹。

     部队驻扎在盘龙村修建水库，先期的勘察，发现这里有两座很特别的山。一座叫“石山”，满山全是石头，人称“石龙”；一座叫“土山”，满山全是土，人称“土龙”。两山像两条巨龙扼守住大门。只要在这两座山之间修筑一个大坝，连接二龙，拦住山上的水，便是一个很大的水库。部队在修建水库时，就取名“双龙水库”。

        修水库的地方还是个古战场，那里有点将台，有残缺的城堞遗址。据说在唐太宗时，这里曾是薛仁贵和高丽盖苏文打仗的地方。修水库时还挖出了许多高丽的古文物。

         博览群书、酷爱写作的甄子良在修水库时，仔细地观察了这片古战场，不时想起“片月低城堞，稀星转角楼”的古诗句，于是萌动起写写古战场的念头，于是找村里老人询问有关古战场及薛仁贵的传奇，于是写了这篇《盘龙村揭秘》。

        谢北凤也喜欢看一些历史演义小说，她家里就有《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等书藉，还不止一次读过。对于古战场及薛平贵的传奇，她也知道一些。

  她知道薛仁贵是唐朝名将，是现今山西河津人。历经唐太宗、高宗两个皇帝。他刚参军，正好赶上唐太宗讨伐高丽。安市城外，一场鏖战，薛仁贵一战成名，名闻三军。

  在黑山与契丹一役中，薛仁贵纵马出阵，拉弓如满月，箭发似流星，连发三箭射杀铁勒三员悍将。铁勒军魂飞魄散，不战而降。于是军中传唱：“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的歌谣来。

薛仁贵还有很多传奇故事：“神勇收辽东”、“一貌退万敌”、“良策息干戈”、“仁政高句丽国”、“爱民象州城”等等。

最令谢北凤动心的是薛仁贵与王宝钏的爱情故事。

          朝中高官王允没有儿子，只有三位如花似玉的三个千金:长女名宝金，许配兵部侍郎苏龙为妻;次女宝银，嫁给了九门提督魏虎;三女儿宝钏，才貌出众，既然两个姐姐都婚配得门当户对，父母当然也想为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找一位乘龙快婿。

 
            宝钏比父母更挑剔，许多前来提亲的豪门贵族公子都被她坚定地回绝了。她的择夫标准，一不慕权贵，二不贪虚名，一心只求嫁个有才有德的如意郎君。无奈那些豪门之后，不是花花公子，就是酒囊饭袋，怎么能让她看上眼呢?她一直恋着春游遇薛仁贵救她一事。可他是个既无功名又穷的落魄书生，只好暗饮相思，惆怅度日。不久，老父又催促她赶快订下婚事，以免成了老姑娘。王宝钏灵机一动，提出了以抛掷绣球来决定终身大事的办法。宝钏想，自己抛球征婚的消息一传出，情郎薛仁贵一定会赶来参加。

             于是王家院里搭起了高高的彩楼，订了个黄道吉日由三小姐抛掷绣球择婿。王宰相还遍邀了京城的贵胄子弟前来参加。消息传出后，远远近近有身份的名家公子都争相赶到王家，因为大家早就风闻了王家三小姐的才貌，又贵为相国千金，绣球若能有幸打中自己的头，那岂不是喜从天降?所以谁都想来碰碰运气。

    那一天，王宝钏立于高台之上，她玉腕翻处，绣球翩翩落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院中一角的布衣公子薛仁贵头上，“王孙公子千千万，彩球单打薛平郎。”真是天意。

        王允一看，绣球抛中的女婿竟是一个衣着寒酸的落拓少年，当即心中生怒，立下了悔婚的决心。此时宝钏心中主意已定，她决意不再凭父亲任意摆弄自己的终身大事，于是据理力争。

       父女俩唇枪舌剑，王宝钏决定下嫁心上情郎薛仁贵，王允怒而三击掌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王宝钏心都碎了，随薛仁贵住进寒窑，成了薛仁贵的妻子。

      婚后不久，薛平贵参军了，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总也不见薛仁贵归家的身影，后来竟断了音信。她万难料到，夫君一去十八年！王宝钏安贫守节，坚贞的爱情，始矢不移，纺纱度日，一心一意等待着良人衣锦荣归。

       她孤守寒窑、苦等苦盼一十八载。有一副对联这样写道：“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千余岁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连年的苦战，有多少个王宝钏苦守寒窑啊？“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那一天，功成名就的薛仁贵只身步行来到武家坡的寒窑中，终于与分别长达十八年之久的妻子王宝钏见面了。王宝钏只有淡淡的一句：“十八年老了我王宝钏。”她终于走出了寒窑，被接入薛仁贵府中。王宝钏和丈夫重逢后，仅仅过了18天荣华富贵的日子，亡于闺中。

               甄子良所写的远比谢北凤知道的要多得多，而且极富文采。她无法想象一个年轻战士竟如此出色。她佩服得不得了。若能真的与他喜结良缘也不愧做了一次女人，甚至想马上投入他的怀抱。

         三

                 夜已经很深了，谢北凤仍无睡意，辗转不寐，不断回想着她与甄子良的几次甜蜜幽会。

    最让她心醉的一次是大前天晚上。那天夜里，月色迷迷矇矇，像大地披上一袭美丽的婚纱，缥缥缈缈。这种矇眬美更让人想入非非。

               他两依偎在一丛树林里。五月的夜晚，不冷不热，谢北凤穿了一套水红色的连衣裙，像一朵含苞欲开的桃花。她的身材饱满而不失苗条。这一夜，他们第一次相吻了。双方在嘴里缠绕着。二人紧紧地相拥着，恨不能融为一体。甄子良第一次抱着青春火热的女子，浑身像着了火一样，不断地在谢北凤丰满娇躯的身上摩挲…………她在他怀里娇柔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俏眼含春……….

         当晚谢北凤在日记本上写了一首小诗：

          “阡陌桃花朵朵开，我将兵哥哥拥入怀，

           兵哥一去何日见，从此相思入梦来。”
    

            （待续）

     编后：

               这里选登的是拙作长篇小说《阡陌红尘》（又名《流浪女人》、《陌上桃花开》）。已构思多年，大的框架虽然有了，但一直不敢动笔。因小说时间跨度之长，人物之众，而且涉及到诸多重大历史事件。加之本人文学素养不够。也有懒的因素。今天草草抛出部分章节，也是应朋友之邀，也是一次试笔。

             谢谢朋友的素材。

                           渔阳.8.19.晴.33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