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的教育,一直有一种轻视读书倾向。当年夏丏尊、叶圣陶编写的、影响很大的《国文百八课》,所选的第一篇课文,孙伏园的《读书与求学》,竟然就是一篇轻视读书的文章。该文称:
“专心读书,第一,得不到活的知识。凡书上所有 ,虽假也以为真,反之则虽真也以为假,这是读死书的先生们的普遍毛病。第二,身体一定不能健康。……第三,专心读书的人一定不能在团体中生活。”
文章的结尾处这样说:
“书籍只是海边上的一只破船。对于你的造船也许是有参考用处的,但你却莫规行矩步的照着它仿造,因为这只是前人失败的陈迹,你再也没有模仿的必要了。”(孙伏园:“读书与求学”,见夏丏尊、叶圣陶《国文百八课》,第7页,三联书店,2008年版)
那个时候,有一个教育家陈鹤琴,也是轻视读书的。提出:
曾这样说:
“书本上的知识是间接的、死的,大自然大社会是我们活的书,直接的书。”
甚至这样描绘说:
把一本教科书摊开来,遮住了儿童的两只眼睛,儿童所看见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六寸高八寸宽的书本世界而已。一天到晚要儿童在这个渺小的书本世界里面去求知识,去求学问,去学做人,岂不是等于梦想吗?(《活教育的教学原则》,《陈鹤琴教育文集》(下),第657页,北京出版社,1985年)
竟然是从书本的“大小”来判断其价值:书本只有“六寸高八寸宽”,因此是“渺小的”。
这还是上个世纪前期的情况。而后来,则越演越烈。不仅仅是轻视书,更是直接批判书,烧毁书,乃至批判读书的人。
这种教育,可以说是一种“反智”性质的教育。中国传统文化中同时有着截然相反的两种倾向:一是尊重知识文化,崇尚读书的倾向,一是贬低知识,嘲笑读书乃至嘲笑读书人的倾向。上个世纪以来,特别是上个世纪后期以来,后一种倾向是主要的。
这种情况,到今天也没有根本的改变。在世界主要国家中,中国人是读书最少的。
或许真是有“死读书”的情况,但这在现代中国,是非常罕见的。更常见的是,许多人,包括许多孩子,脑子特别“活”。特别能判断利害得失,本人在高校工作几十年,回忆起来,想找几个“书呆子”,还真是难找。
从理论上说,死读书倒也是应该批判的,只是,现代中国教育没有资格批判也无需批判“死读书”,无需批判,是因为几十年的中国教育,基本倾向是轻视读书,读书的人本来就很少,找不出几个死读书的人。说没有资格批判,是因为,许多搞教育的人自己也没读多少书,对读书的事自己本无体会,批判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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