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

如果有一场考试是必须举国关注，由无数家庭的胆战心惊，十几亿人的眼紧盯着来进行的话，那这场考试绝对是世界上最野蛮的考试。
 

从社会各要素构成的角度来说，一年一度的高考充其量只是教育里的一个小小的环节，示意又一届高中生进入大学深造或不进大学就业等等，但为什么有从最高到最低的媒体持续一整个月的炽热话题，从最有钱权到最没有钱权的人都在热烈讨论和关注？高考，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答案是：有的！——而且，还不仅仅如此。今天又见网上说一个孩子接到高考成绩后，从17楼纵身一跃，于是无限唏嘘他的生命和愚蠢。
 

之前我朋友说的好，国内人与人差异性太大，无论吃饭买票上厕所，无形或有规都在强调这种差异性，直接把国民细分成了三六九乃至十八等，用工、保险、待遇，甚至是死后安葬，无不在每个细节凸显这个人和那个人，这群人和那群人的区别……这其中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区别源高考，所以也可以说，高考是目前最后一根平等线，自然显示出它的重要。
 

沉默了一会，我决定到阳台抽根烟。目测对面五楼到地面的距离，猜想那个高考失利的孩子，他的血肉从17楼坠到地面的疼痛，倏地，我全身的神经为这一无聊的猜想疼极了。
 

有一个问题突然浮在脑际——究竟是谁让那孩子由鲜活热烈到无知无觉？是谁让我的神经如此之痛，隐隐不堪重荷？
 

不由想起有关高考一系列“中国制造”的工艺。
 

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XXX天——绝对的赤色三位数；分头展示各校高三班午休场景——每桌一至几摞资料，孩子们浓密头发的脑袋正歇在桌上午觉，偶有不适应者跳楼的传说；随考期临近，镜头拉开拉阔，教室和学校已经装不下这窒息——父母烧香拜佛，历届状元（现在又改称头名了）出处及其香火分析；近了，近了，高考誓言的花样翻新再次逼迫汉语表达出越来越无情到决绝，残忍到不近人伦的意境；终于——交通、治安、餐饮、父母强装随意以及闹钟全部待命，一声哨响，立刻的，全国在那几天里，都分外焦虑，偶有迟到跪倒晕倒考场的身影；随着最后一科交卷铃声响起——于是摸底试卷和参考书漫天碎末，笑脸叠加着不屑的神色，搞坏的杜甫和坚挺的政治书；然后分数、名校、狂喜、狂喜、狂喜——尘埃落定，忧愁的人家淡然，狂喜的还在狂喜……
 

六月，乱得如此痴迷！
 

如果世间真的有一场考试是如此的沉沦，我绝不允许自己为一个三位数而忧伤，在日渐加深不屑的笑容里，我想说——高考，我不值得为你殉葬！
 

                                                                                                                           2014.0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