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那一抹暖黄

尘埃落定

       信笔在纸上画了个倒梯形,上面加了个柔和的三角形,这分明是个蘑菇型的麦秸垛呀,心里顿时有抹安暖氤氲弥漫。

      
孩童时候,当农村阔大的空地涌起一座座城堡一样饱满的麦秸垛,那暖暖的黄色温馨而恬静,那是庄稼人用汗水收获的童话,也给农村孩子单调的童年增添了溢于言表的色彩。

    夏夜,麦场里,大人们或摇着蒲扇在竹椅上纳凉,或谈古论今争论不休;孩子们呢,或者围坐着听说书人眉飞色舞的讲传奇故事,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或者跑着笑着闹着四处藏猫猫,几十个蘑菇型的麦秸垛则是最好的藏身地,记得我曾精心的在月亮找不到的麦秸垛的背影里飞快的掏出一个小小洞,仅容一个人进出,然后挤身进去,小心的用麦秸掩好洞口,干净利落的完成后,就欢喜的缩在洞里。起初还将头枕在膝盖上,支着耳朵聆听外面的脚步声,心里忐忑不安:会被人捉到吗?怎么发现我的呢?他们会藏在哪里呢?不知过了多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身子也慢慢的溶入麦秸的柔软中,在淡淡的暖暖的泛着青草味儿的喷香里进入了甜蜜的梦香。。。直至被那声声母亲的呼唤声惊醒,睡眼惺忪的钻出来,诺大的麦场悄无一人,只有柔和皎洁的月色洒满乡村,抚摸着静若处子的麦秸垛,似乎有种无言的美渗入我的灵魂深处!

     雨过秋凉,一簇簇油绿的麦苗涌现在麦秸垛的脚边或顶部,经了风雨的金黄色的亮色,收起了张扬和飞舞,已跳跃成古铜色,平实暗淡也泛着些微沧桑,用心仔细的去嗅,似乎还弥漫着陈酿的味道。在夕阳衔山的黄昏,我喜欢在面对落日的麦秸垛的腰部,抽掉一些外面瓦青色的麦秸,用里面的暖黄薄薄的铺在地上作席,或趴着双脚翘起的看喜爱的书,胳膊酸麻了就倚着麦秸垛盘腿而坐,直到月亮升起方不舍的合起书本,那脖子酸涩,腿脚都似乎不是自个儿的了呢。遂恨恨的跺跺脚:明天一定不要再来这里看书了!可是第二天,腿脚不听使唤,舍不得那一抹暖黄,竟又故伎重演了。。。
   
     星期天,我们把大人们布置的农活匆忙的干完,飞快的赶到集合地点,偷偷的成群结队上山,摘把酸枣边吃边往口袋里放,又怕大人们知道,便将偷来的未成熟的青涩的柿子悄悄地塞进在麦秸垛里,细心的藏好。待过几天没人揭发,柿子也不涩了,取出来那就是最好的美味了。只是可惜,有些被小伙伴悄悄取走吃了,有的是找不着了,就唯有沮丧的嘟囔:白忙活了一场。或者意外的掏出了别人藏的柿子,那就是赚着了,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初冬,当红灯笼似的日头将温暖洒满麦秸垛,大人们或站着坐着晒暖,或家长里短笑声不断;男孩子们兴奋的玩斗鸡儿,即使摔倒在地上也不会喊疼,有麦秸垫着呢;女孩子们呢,脱了外套,比赛下腰和贴墙(倒立)。我喜欢下腰,双手猛地按在地上,双脚蹭的举起,背对着麦秸垛双手慢慢前移,当身子快靠在麦秸垛上时,将双脚慢慢下滑至地面,此时腰已然弯成了弓形,谁坚持的久就算赢了,当我汗水连连,精疲力竭的大字型躺在麦秸上,抬眼看到的天是那么那么的高,云是那么那么的淡雅,我的心儿是那么那么的欢喜!

      雪夜里,下了晚自习,我喜欢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来到麦场,看到麦秸垛奉献了自己的丰腴,消瘦了许多,却更见沉稳了,我伸出舌尖轻轻的品味着它的味道:雪的冰凉没有掩盖住它泛着青草味儿的喷香,就像岁月无法令它失却暖黄一般。抬起头,有雪花飘落在眼角,静默在这样的洁净里,聆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这真是一场寒冬的盛宴,有浅浅的微醉弥漫在里面。我习惯性的伸出手,随意的去麦秸垛的暖黄里探一探,竟然摸到了一个柿子,剥开外面的硬皮,轻轻的吮吸,冰凉酸甜微涩充斥了口腔,我似乎看到了藏柿子小孩儿的沮丧,遂将口袋里刚折的千纸鹤塞进去藏好。。。

     转眼,20多年过去了,农村不再用麦秸喂牲口,不再用麦秸烧火,麦秸垛就永远的留在了回忆里,蘑菇型的影像越来越淡,可是那暖黄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总让我想起王维的“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当初我们为了圆梦背起行囊,如今为了生活疲于奔波,行色匆匆,不知何时可以停下脚步,其实人生充其量不过是云卷云舒的刹那光阴,回首亦不过是寸步之遥,一生一会!

     好想,还能靠着那饱满的麦秸垛,坐在暖黄的麦秸上,将一本书翻到烂熟;将一壶茶品到无味;将一首歌听到无语;将一抹安暖溶化于流年。。。
    
   

     

   

   


文章评论

难为水

[ft=#7030a0,5,][/ft]天是那么的高,云是那么的淡雅,人是那么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