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信件
个人日记
[序:慈言,爱之深切,盈于心扉,溢于情怀。昔时贤文,诲尔谆谆,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忧戚从何来?世无定论!盖无统一!或许,只有我在忙绿的生活中穿行在来来往往人潮里闲下一颗心组成生活中回忆的景象,把那些亲昵的笑脸,那些深情的目光,那些朴实的无华的言语堆砌成人走过的人生长河,编织成一张划行的帆船,透过船窗,仰望陪伴的风雨人生路,把爱点点珍藏。在时路,心懵懂,去旧年,心滴血。人是感性的动物,在索忆曾经的美好,他让我感动,使我留恋,让我流泪。没有恢宏大气史诗般的史记,没有万古长青般的历史碑铭,可,爱的浪花依然源远流长,如繁星点点照亮着我前路的步伐,衬托在每一个闪亮的星空。
这是一封十七年前父亲写给我们几个儿女的信件,今天再次翻阅,悄然落泪。可我仿佛在回望的路时,听见父亲铿锵有力远去的跫音还在一路陪伴,如轻涛细雨般,滋抚心灵。
父亲历世艰辛,小时读过几年私塾,不善言辞,据理分明,为人忠厚。我本不该写序,唯恐悖论常理有违已故千年的父亲意志,可我还是想在父亲这些朴实散淡的回忆文字中寻找无与伦比的心灵丰裕,我想象父亲在世年迈时感受到那孤独深处一种诱人的力量和一股深沉的爱意在缓缓流淌。言无雕琢修饰,话理动之真切,以飨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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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语
这是我六十年来的回忆,所经历的一切告诉给三个儿女,我这几十年坎坎坷坷是如何面对现实走过来的父母是好,还是不好?是对得你们起,还是对不仨你们?你们三家去评估。我看在世的光阴不会太长了,活到八十岁也只有十几年光景了!活到七十岁也只有那么几年的人做了。父母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钱财,但父母在过去年代的岁月里,在我俩的现实条件下,也做到了我们对儿女已经做到的一切责任,我的身世写于你们,望你们理智地去理解吧!
我的身世
在民国二五年十月十三日这天,我降生在宝庆府儒林街三十七号一个姓朱的城市平民家庭,父亲叫朱泽湖、母亲叫禹幼满。家有一兄一姐,兄名叫朱端阳,姐名叫朱秋莲。小时听我妈说,家里全靠我父亲在市区高家巷王仲生家帮工打面粉{那是用脚踩木坑子筛面粉},每天弄上一升米维持家里四口人生活,每天只吃一乾一稀,如果隔一天没有事做,全家就得挨饿,我伯伯怕饿坏了两个儿子,就剩些饭给我兄姐吃,至于大人嘛就无法照应了。我娘十二岁带到朱家做的童养媳跟爸一起生活,要是没吃的,娘只好忍饥挨饿顾着我兄姐。幸好娘还有一个姑妈在邵阳县谷洲田塘地主家当了丫鬟,后又做了垫房,地主死后姑婆婆所分得百余担定案米佃作为养老所用。娘跟我说,每年要靠姑婆婆供养半年吃的,后来姑婆婆死了,家里没半点来源,正在这冰雪交加时恰好又生了我,也怪巧,自从生下我来,家里的环境有了改变,父亲就和开大爷之子刘正品接过开大爷的伯乐马栈做起宿马、治马的生意,家里老兄又购买了一台木的织布机织布,这样一来就解决了家里能吃一乾一稀的饭了。父亲做生意有少些节余,当时姐姐出嫁了,是箭落门一个袁老母{卖担的}当的介绍,嫁于鼓楼亭做牙刷的老板,名,王忠友为妻。几年后才知道姐姐去做了垫房。那时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百依百顺,后来越发不成体统。在民国三二年就送到刚家祠堂江先生那里读四书五经{诗书}拜孔先,由先生取名叫朱阳生。
一年书过,日寇侵犯湖南,我家就走日本了。当时逃往新邵大口垻,奶奶跟长满爷逃在严塘,因父没有一门当堂手艺,弄分不到,每天全家要生活,父亲把平时所有少有节余钱就这样坐吃山空了,后来去我平时在父店治马的财主奎二爷借了两担谷子来解决一家生活。我老兄看家里这么一个样子很着急,于是就和原来我家斜对面的满伢子约往蓝田{现娄底涟源}帮人家织布钱付回来贴补生活之用,当时转眼冬天,由于逃难在外带少了被褥,我兄在冬天还盖着那四斤重的被子加之他省吃俭用节钱回家,自己忍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染上了伤寒,无钱治病,后来滴水不沾,由街上好心人凑钱租一杆轿子抬至大坝口,不料路途遥远落伙铺时老板怕传染拒之门外睡在轿子里,我哥胆小,大山里夜深更冷,亏他哭叫了一夜的娘第二天下午抬到了家门时气断去世,年方二十还没娶亲。
从此,父亲思想重重,家里生活又凄凉,八岁的我每天上山砍柴,干河里摸鱼,小溪摸虾,土里扯财主的萝卜,野地里扯野葫葱,大雷雨后的第二天清晨上尖石山捡拾雷公屎当菜,又缺油,又缺衣,好不难的度日。直到当年底,姐姐逃到安江{抗日日本投降芷江管辖所在地}每天泣哭挂牵我们,于是姐夫到处打听我们的下落,有人说,我们住在新邵大坝并说我老兄死了,于是,姐夫挑了一根货栏担子绕道找到了我们{当时日寇占领了宝庆,现邵阳市}第二天辞别了我的奶奶启程把我们接到了安江安在郊外,姐夫和一师一徒做牙刷,父亲在街上摆摊卖牙刷,那时的我还要到河边去捡柴{制造木船砍下的木柴,当时逃往安江的人越来越多,天气炎热,霍乱盛行,每天要死去十几人,从城市抬出去。父亲怕传染,不肯摆摊,没办法,就由姐夫每天送货到各个店铺代销,,直至民国三四年八月十五日晚,我们在郊外听见市区炮仗齐鸣,才知道日本无条件投降。当年九月,父亲带我们全家返回老家邵阳,由我父亲替姐夫到处借钱在箭落门口头上砌了一幢三层楼房的铺面做起了牙刷厂。招牌“金轮牙刷厂”,连师徒六人,我们现住在自己家,离姐夫厂大约二百米。当时父亲开始得病,所患肺病,也因气我老兄得上的,第二年去世。
我年近十岁,得不到父爱了,母亲有没工作,只好帮人家洗衣和被褥,我只得在家门口卖凉茹、花生、豆子,赚两个钱维持母子两人生活,相依为命。娘更器重我了!民国三七年,姐夫厂生意有所发展,又请了一个师傅来干活,看来忙不过,于是要我母亲到他家去住,母亲帮他煮八个人的饭,我就搭着吃,自家里两间房出租收取一些零钱给我买吃的。民国三八年我十二岁,由于身体虚、差,得上痢疾,每天早晚摆摊身体更加瘦下一身皮包骨了,家里的两间房租费哪里还能供得起我,治病呀!?一天一天这样拖下去,记得在一个刚刚通电的晚上,天刚黑才送电,我在床上睡着,姐来看我们,我突然眼一片漆黑不省人事就这样去了。我母亲嚎声大哭,一边掐着唇中穴,一边叫喊:“阳伢子去不得呀,我的崽呀,以后我靠哪一个呀!”我奶奶听说,从家里马上放驰跑过来,边跑边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孙儿呀!阳伢子不能走呀,六满娘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还要靠你奶养老送终呀!”我奶奶刚进门,可是我命大阎王不要我就慢慢苏醒过来了。据娘说,我大约死去个把钟头。后来娘到处借钱替我治病,虽然好了,想吃没有吃、无钱买呀,身体一直没有复起元。一九五零年,娘又用租房子的钱送我读了一年的洋书,由于交不起学费,一年初我娘找到德哥{现市印刷厂退休}要他带我学徒,德哥跟我娘讲,阳生年纪小身体又差搬不起石板,不能让他受这等罪,后他叫友哥带我学徒{姐夫}。于是我学穿牙刷,学做猪鬃毛,当时做学徒三年出师,在学徒期间什么都没有,每月一元零用钱第二年二元三年三元,那时我学两年半徒了,一十六道工序我还只会六道工序,曾明宽师傅{同厂不是带我的师傅}对我说:朱阳生,你只隔半年要出师了,六道工序,看你怎样出师!这一言犹雷轰顶,嚎头大哭,从此日夜不分地学习,终于三年期满出师时被厂董事会和厂长评为三级技师,那时厂里只有两三个人评为技工,我好欢喜,我可以抚养老娘了!我娘再也不要受苦了!那时居民八元生活费,我每月给娘十二元,其余的留下添置衣服,在这时,我自己缝了新的棉袄,在学徒期间都是拿着姐姐的长袍棉衣改做的,三个冬天就是那两条打补丁单裤走过来的。每天在井边打水浸洗,手常常冻得通红肿的包子凄苦的生活。自联厂后,厂工会搞得更活跃了,组织工人上夜校读书识守,下班打篮球锻炼身体、打乒乓球,我都一一参加。这样一来我的身体也一天天练出来了。当时市工会还组织我们民主改革运动,协调政府镇压反革命,禁烟禁毒,搞文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下乡搞工农联盟,我都积极参加,演出我还算的上是一个角色。五三年又参加三反五反运动,为保护工厂财产不被资本家抽走以便平安过渡给政府,日日夜夜守在厂里,开斗争会,后又支援抗美援朝往前线送牙刷给志愿军,我那时才十八岁。
五四年资本家消极经营,解雇了部分工人,厂子停工不发工资,有负担的就一一离开厂去搞生产自救了。我们这一帮年轻人工会动员我们守厂护厂,只吃饭,不发工资。那时母亲帮姐姐带吉安{外甥}几个去了,我没有负担五。四年,我被住在厂对面的一个地主兼工商业老板大小姐石凤球看上了,她年方十六,因我们被党的阶级路线熏陶,执意不跟她碰面,后来,她在导群高中毕业分配到了新化锡矿山之后还给我来了一封信,我回忆在信封的背后还写着这样的话:“人不到,信不开,鸟语花香回信来,”信的大概内容是问我肯不肯与她结为和谐,但我一次都没给她回。一年后听说她结了婚,十九岁的我也碰到了所谓爱情的滋味。到五六年终于实现了公私合营,厂工会组织我们迎接工作,我们清点厂里的所有财产交于政府,就这样走上了社会主义的道路!我们成立了民兵组织,并发了枪支弹药,我们这批年轻人是突击队员,基干民兵,这样一来,每当逢年过节,我们就更忙了,大伙回家过年,我们守在厂里待命,并且晚上还要外出巡逻,确保家家平安过年。记得五七年大年三十晚上,正轮到我和曾孝三巡逻时,我俩背枪刚到地委马路上,离地委不远处,突听一声枪响,我俩马上端枪商量,曾孝三回厂召集民兵,我在文化宫的原地斜坡下守候,突听得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向我走来,我马上推子上膛大喊一声:不许动!对方马上说:“别开枪!我们是公安局的,在执行任务!”我要他们走来一人,看了他的证件后,这才放下我七蹦八跳的心。这时,十几个民兵全副武装赶到了,布置放哨在拢间,直到天亮第二天听说是地委组织部长和老婆吵架用枪自杀了,我们就撤销回厂。回想当时为保卫党的政权,为无产阶级专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危!要是碰上了反革命分子暴乱,说不定一命归西也很难说。后来就接着反右的运动开始了,学习就抓的更紧,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在厂里吃饭,六点半学习到晚上八点半钟。连洗衣服被子的时间都没有,要等到一月才休息那么一两天才能换洗,这样的日子直到六一年底。到六三年迁厂到田江路,才有了八小时工作,每星期学三个晚上。回想起在五八年大跃进,炼钢、炼铁,下班后到新邵雀塘铺去拖焦煤,碰上大雨天全身淋得没有一根干纱,肚子又饿、又冷,只好喊开路边农民的家门拿钱买些酸菜、红薯吃,夜晚三点才回家休息。第二天早晨上班。休息天,在市铁厂做义务劳动,挑焦煤、挑矿石,就本市内所有的工场,我都流过汗。修资江桥、邵水桥、我也流过汗!就连电厂建设三号机房,我带了八个工人也打过半个月土方!没有半点津贴,就这样为家,度过了我的青春年华。在支援抗美援朝、后勤建国、建厂俭办企业为社会主义我更流过血和汗。
一九六零年,我与本厂职工李娥珍由团支部作合结为夫妻,组建一个小家庭。结婚时一无所有,因为那时你们外婆不同意,你妈许配给了亲崽,还是你姨妈同意,所以结婚时没有半点打发,结婚后就连我去你们外婆家,她都不喜欢。直到生了重义才慢慢改变对我们的看法。后来,我在厂储蓄金借了八十元交给你们妈回家办嫁妆,我又替你妈买了一双鞋,结婚用。就只有我娘的一张旧木床、四根凳子、一个旧条桌、一个旧樟木箱子,在六零年元月份大年的二十九日,我亲自去张家冲你们外婆家把你妈接过来,一担子,两床被,挑起就走。你妈拿两根掛帐竹竿一路到我家,就这样成了亲。
年底,生下一子,取名重义{小名大毛},很逗爱,嘴子甜。满奶奶最喜欢,常常逗把戏的一样。他小时拉屎在身上挨打,每看到我回家就扑到我身上要抱。那时已是一岁多了,也是他妈放在家里带的那段时间。生大毛五十六天你妈产假就上三班,做中晚班,你妈就放在机器旁睡觉和喂奶,边工作{那时厂里没有托儿所}。在你妈下放几个月的日子里,我每天下班后回家卷纸烟到深夜,第二天由你妈带人在门口卖烟。后又有美容,赵丽丽放学后卖烟,他们提成百分之三十。几个月后,你妈由居委会介绍到饮食服务公司工作,后又把大毛放到外婆家带养,每月给婆婆十二元作生活费,那时缺奶,我们就买些肥兒膏给他糊粑粑吃,有时外婆向别人讨些奶吃。
六三年七月,又生下一女,名,月娟。小时好像洋娃娃一样,大家都喜爱。当时她奶奶在衡阳带如意和小妹子,后来母亲回来带月娟顺带小妹子一段时间。我姐姐来信叫母回衡打招呼,于是又把月娟带到衡阳,我妈两头跑。
六六年二月又生下一子,名,重德{小名三毛}。几个月后每天上班送到他外婆家带,下班接回家来。兄弟两人每月拿二十元给外婆,带到六岁那年接回家读书。大毛上初中时也带母亲回来了,月娟也在家读书了,奶奶这才住在家里。母亲没去衡阳了,当时一家六人,我两收入六十五元,生活较为艰苦,我三十六元,你妈二十九元每月。厂里困难补助家庭平均十元一人一户,我们不够条件吃每年两次的补助,只好和你妈妈节俭度日,你们的妈妈被经济所迫,不会做针线活,后来也是她手巧学会了缝你们的衣服,做鞋子,连星期天都没休息过。我就办了一套撑鞋的工具,为你们补鞋,就这样艰苦的把你们带大。
大毛,小时候不大听话犯错在监,我每个月要去看他两次。月娟从小身体较差尤其是几个月不肯到床上去睡,只好睡在箩筐里我边摇边睡觉,冬天又怕冻坏了她。三毛得了阑尾炎在市职工医院动手术,二十二天我没合上一个眼陪到出院呀!
我把你们一个个抚养成人,参加了工作,成立了三个小家。你们所生的孩子,我不同程度都带了,在父母当时的条件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尽到了我们做父母拿工资省吃俭用做到了我们的一切,你们也看得见,摸得着,父母生活怎样?你们几户去好好评估,六十年风雨人生的我,坎坎坷坷一辈子的生涯还能在多少年呵!
不错,做父亲的嘴子多了些,在现实我经历的过程中谁言理解?做父亲的又为那个孩子好呢?还不是大家!我也指望着各个小家庭妻贤夫好,子孝父宽心。
所以,今天我把我的生世告知你们,虽然是时代不同了,但做人的基识不能忘记。我在世不求感悯,只要求各户艰苦点,创好业,建好各自的美好家庭,这样父亲就放心了!
最后送你们四语: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勤俭立身之本,图强保家之基。
为父的不求金玉重重富,但愿儿孙個個贤!
此嘱:一九九七年八月。
这是一封十七年前父亲写给我们几个儿女的信件,今天再次翻阅,悄然落泪。可我仿佛在回望的路时,听见父亲铿锵有力远去的跫音还在一路陪伴,如轻涛细雨般,滋抚心灵。
父亲历世艰辛,小时读过几年私塾,不善言辞,据理分明,为人忠厚。我本不该写序,唯恐悖论常理有违已故千年的父亲意志,可我还是想在父亲这些朴实散淡的回忆文字中寻找无与伦比的心灵丰裕,我想象父亲在世年迈时感受到那孤独深处一种诱人的力量和一股深沉的爱意在缓缓流淌。言无雕琢修饰,话理动之真切,以飨后裔。]
引语
这是我六十年来的回忆,所经历的一切告诉给三个儿女,我这几十年坎坎坷坷是如何面对现实走过来的父母是好,还是不好?是对得你们起,还是对不仨你们?你们三家去评估。我看在世的光阴不会太长了,活到八十岁也只有十几年光景了!活到七十岁也只有那么几年的人做了。父母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钱财,但父母在过去年代的岁月里,在我俩的现实条件下,也做到了我们对儿女已经做到的一切责任,我的身世写于你们,望你们理智地去理解吧!
我的身世
在民国二五年十月十三日这天,我降生在宝庆府儒林街三十七号一个姓朱的城市平民家庭,父亲叫朱泽湖、母亲叫禹幼满。家有一兄一姐,兄名叫朱端阳,姐名叫朱秋莲。小时听我妈说,家里全靠我父亲在市区高家巷王仲生家帮工打面粉{那是用脚踩木坑子筛面粉},每天弄上一升米维持家里四口人生活,每天只吃一乾一稀,如果隔一天没有事做,全家就得挨饿,我伯伯怕饿坏了两个儿子,就剩些饭给我兄姐吃,至于大人嘛就无法照应了。我娘十二岁带到朱家做的童养媳跟爸一起生活,要是没吃的,娘只好忍饥挨饿顾着我兄姐。幸好娘还有一个姑妈在邵阳县谷洲田塘地主家当了丫鬟,后又做了垫房,地主死后姑婆婆所分得百余担定案米佃作为养老所用。娘跟我说,每年要靠姑婆婆供养半年吃的,后来姑婆婆死了,家里没半点来源,正在这冰雪交加时恰好又生了我,也怪巧,自从生下我来,家里的环境有了改变,父亲就和开大爷之子刘正品接过开大爷的伯乐马栈做起宿马、治马的生意,家里老兄又购买了一台木的织布机织布,这样一来就解决了家里能吃一乾一稀的饭了。父亲做生意有少些节余,当时姐姐出嫁了,是箭落门一个袁老母{卖担的}当的介绍,嫁于鼓楼亭做牙刷的老板,名,王忠友为妻。几年后才知道姐姐去做了垫房。那时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百依百顺,后来越发不成体统。在民国三二年就送到刚家祠堂江先生那里读四书五经{诗书}拜孔先,由先生取名叫朱阳生。
一年书过,日寇侵犯湖南,我家就走日本了。当时逃往新邵大口垻,奶奶跟长满爷逃在严塘,因父没有一门当堂手艺,弄分不到,每天全家要生活,父亲把平时所有少有节余钱就这样坐吃山空了,后来去我平时在父店治马的财主奎二爷借了两担谷子来解决一家生活。我老兄看家里这么一个样子很着急,于是就和原来我家斜对面的满伢子约往蓝田{现娄底涟源}帮人家织布钱付回来贴补生活之用,当时转眼冬天,由于逃难在外带少了被褥,我兄在冬天还盖着那四斤重的被子加之他省吃俭用节钱回家,自己忍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染上了伤寒,无钱治病,后来滴水不沾,由街上好心人凑钱租一杆轿子抬至大坝口,不料路途遥远落伙铺时老板怕传染拒之门外睡在轿子里,我哥胆小,大山里夜深更冷,亏他哭叫了一夜的娘第二天下午抬到了家门时气断去世,年方二十还没娶亲。
从此,父亲思想重重,家里生活又凄凉,八岁的我每天上山砍柴,干河里摸鱼,小溪摸虾,土里扯财主的萝卜,野地里扯野葫葱,大雷雨后的第二天清晨上尖石山捡拾雷公屎当菜,又缺油,又缺衣,好不难的度日。直到当年底,姐姐逃到安江{抗日日本投降芷江管辖所在地}每天泣哭挂牵我们,于是姐夫到处打听我们的下落,有人说,我们住在新邵大坝并说我老兄死了,于是,姐夫挑了一根货栏担子绕道找到了我们{当时日寇占领了宝庆,现邵阳市}第二天辞别了我的奶奶启程把我们接到了安江安在郊外,姐夫和一师一徒做牙刷,父亲在街上摆摊卖牙刷,那时的我还要到河边去捡柴{制造木船砍下的木柴,当时逃往安江的人越来越多,天气炎热,霍乱盛行,每天要死去十几人,从城市抬出去。父亲怕传染,不肯摆摊,没办法,就由姐夫每天送货到各个店铺代销,,直至民国三四年八月十五日晚,我们在郊外听见市区炮仗齐鸣,才知道日本无条件投降。当年九月,父亲带我们全家返回老家邵阳,由我父亲替姐夫到处借钱在箭落门口头上砌了一幢三层楼房的铺面做起了牙刷厂。招牌“金轮牙刷厂”,连师徒六人,我们现住在自己家,离姐夫厂大约二百米。当时父亲开始得病,所患肺病,也因气我老兄得上的,第二年去世。
我年近十岁,得不到父爱了,母亲有没工作,只好帮人家洗衣和被褥,我只得在家门口卖凉茹、花生、豆子,赚两个钱维持母子两人生活,相依为命。娘更器重我了!民国三七年,姐夫厂生意有所发展,又请了一个师傅来干活,看来忙不过,于是要我母亲到他家去住,母亲帮他煮八个人的饭,我就搭着吃,自家里两间房出租收取一些零钱给我买吃的。民国三八年我十二岁,由于身体虚、差,得上痢疾,每天早晚摆摊身体更加瘦下一身皮包骨了,家里的两间房租费哪里还能供得起我,治病呀!?一天一天这样拖下去,记得在一个刚刚通电的晚上,天刚黑才送电,我在床上睡着,姐来看我们,我突然眼一片漆黑不省人事就这样去了。我母亲嚎声大哭,一边掐着唇中穴,一边叫喊:“阳伢子去不得呀,我的崽呀,以后我靠哪一个呀!”我奶奶听说,从家里马上放驰跑过来,边跑边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孙儿呀!阳伢子不能走呀,六满娘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还要靠你奶养老送终呀!”我奶奶刚进门,可是我命大阎王不要我就慢慢苏醒过来了。据娘说,我大约死去个把钟头。后来娘到处借钱替我治病,虽然好了,想吃没有吃、无钱买呀,身体一直没有复起元。一九五零年,娘又用租房子的钱送我读了一年的洋书,由于交不起学费,一年初我娘找到德哥{现市印刷厂退休}要他带我学徒,德哥跟我娘讲,阳生年纪小身体又差搬不起石板,不能让他受这等罪,后他叫友哥带我学徒{姐夫}。于是我学穿牙刷,学做猪鬃毛,当时做学徒三年出师,在学徒期间什么都没有,每月一元零用钱第二年二元三年三元,那时我学两年半徒了,一十六道工序我还只会六道工序,曾明宽师傅{同厂不是带我的师傅}对我说:朱阳生,你只隔半年要出师了,六道工序,看你怎样出师!这一言犹雷轰顶,嚎头大哭,从此日夜不分地学习,终于三年期满出师时被厂董事会和厂长评为三级技师,那时厂里只有两三个人评为技工,我好欢喜,我可以抚养老娘了!我娘再也不要受苦了!那时居民八元生活费,我每月给娘十二元,其余的留下添置衣服,在这时,我自己缝了新的棉袄,在学徒期间都是拿着姐姐的长袍棉衣改做的,三个冬天就是那两条打补丁单裤走过来的。每天在井边打水浸洗,手常常冻得通红肿的包子凄苦的生活。自联厂后,厂工会搞得更活跃了,组织工人上夜校读书识守,下班打篮球锻炼身体、打乒乓球,我都一一参加。这样一来我的身体也一天天练出来了。当时市工会还组织我们民主改革运动,协调政府镇压反革命,禁烟禁毒,搞文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下乡搞工农联盟,我都积极参加,演出我还算的上是一个角色。五三年又参加三反五反运动,为保护工厂财产不被资本家抽走以便平安过渡给政府,日日夜夜守在厂里,开斗争会,后又支援抗美援朝往前线送牙刷给志愿军,我那时才十八岁。
五四年资本家消极经营,解雇了部分工人,厂子停工不发工资,有负担的就一一离开厂去搞生产自救了。我们这一帮年轻人工会动员我们守厂护厂,只吃饭,不发工资。那时母亲帮姐姐带吉安{外甥}几个去了,我没有负担五。四年,我被住在厂对面的一个地主兼工商业老板大小姐石凤球看上了,她年方十六,因我们被党的阶级路线熏陶,执意不跟她碰面,后来,她在导群高中毕业分配到了新化锡矿山之后还给我来了一封信,我回忆在信封的背后还写着这样的话:“人不到,信不开,鸟语花香回信来,”信的大概内容是问我肯不肯与她结为和谐,但我一次都没给她回。一年后听说她结了婚,十九岁的我也碰到了所谓爱情的滋味。到五六年终于实现了公私合营,厂工会组织我们迎接工作,我们清点厂里的所有财产交于政府,就这样走上了社会主义的道路!我们成立了民兵组织,并发了枪支弹药,我们这批年轻人是突击队员,基干民兵,这样一来,每当逢年过节,我们就更忙了,大伙回家过年,我们守在厂里待命,并且晚上还要外出巡逻,确保家家平安过年。记得五七年大年三十晚上,正轮到我和曾孝三巡逻时,我俩背枪刚到地委马路上,离地委不远处,突听一声枪响,我俩马上端枪商量,曾孝三回厂召集民兵,我在文化宫的原地斜坡下守候,突听得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向我走来,我马上推子上膛大喊一声:不许动!对方马上说:“别开枪!我们是公安局的,在执行任务!”我要他们走来一人,看了他的证件后,这才放下我七蹦八跳的心。这时,十几个民兵全副武装赶到了,布置放哨在拢间,直到天亮第二天听说是地委组织部长和老婆吵架用枪自杀了,我们就撤销回厂。回想当时为保卫党的政权,为无产阶级专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危!要是碰上了反革命分子暴乱,说不定一命归西也很难说。后来就接着反右的运动开始了,学习就抓的更紧,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在厂里吃饭,六点半学习到晚上八点半钟。连洗衣服被子的时间都没有,要等到一月才休息那么一两天才能换洗,这样的日子直到六一年底。到六三年迁厂到田江路,才有了八小时工作,每星期学三个晚上。回想起在五八年大跃进,炼钢、炼铁,下班后到新邵雀塘铺去拖焦煤,碰上大雨天全身淋得没有一根干纱,肚子又饿、又冷,只好喊开路边农民的家门拿钱买些酸菜、红薯吃,夜晚三点才回家休息。第二天早晨上班。休息天,在市铁厂做义务劳动,挑焦煤、挑矿石,就本市内所有的工场,我都流过汗。修资江桥、邵水桥、我也流过汗!就连电厂建设三号机房,我带了八个工人也打过半个月土方!没有半点津贴,就这样为家,度过了我的青春年华。在支援抗美援朝、后勤建国、建厂俭办企业为社会主义我更流过血和汗。
一九六零年,我与本厂职工李娥珍由团支部作合结为夫妻,组建一个小家庭。结婚时一无所有,因为那时你们外婆不同意,你妈许配给了亲崽,还是你姨妈同意,所以结婚时没有半点打发,结婚后就连我去你们外婆家,她都不喜欢。直到生了重义才慢慢改变对我们的看法。后来,我在厂储蓄金借了八十元交给你们妈回家办嫁妆,我又替你妈买了一双鞋,结婚用。就只有我娘的一张旧木床、四根凳子、一个旧条桌、一个旧樟木箱子,在六零年元月份大年的二十九日,我亲自去张家冲你们外婆家把你妈接过来,一担子,两床被,挑起就走。你妈拿两根掛帐竹竿一路到我家,就这样成了亲。
年底,生下一子,取名重义{小名大毛},很逗爱,嘴子甜。满奶奶最喜欢,常常逗把戏的一样。他小时拉屎在身上挨打,每看到我回家就扑到我身上要抱。那时已是一岁多了,也是他妈放在家里带的那段时间。生大毛五十六天你妈产假就上三班,做中晚班,你妈就放在机器旁睡觉和喂奶,边工作{那时厂里没有托儿所}。在你妈下放几个月的日子里,我每天下班后回家卷纸烟到深夜,第二天由你妈带人在门口卖烟。后又有美容,赵丽丽放学后卖烟,他们提成百分之三十。几个月后,你妈由居委会介绍到饮食服务公司工作,后又把大毛放到外婆家带养,每月给婆婆十二元作生活费,那时缺奶,我们就买些肥兒膏给他糊粑粑吃,有时外婆向别人讨些奶吃。
六三年七月,又生下一女,名,月娟。小时好像洋娃娃一样,大家都喜爱。当时她奶奶在衡阳带如意和小妹子,后来母亲回来带月娟顺带小妹子一段时间。我姐姐来信叫母回衡打招呼,于是又把月娟带到衡阳,我妈两头跑。
六六年二月又生下一子,名,重德{小名三毛}。几个月后每天上班送到他外婆家带,下班接回家来。兄弟两人每月拿二十元给外婆,带到六岁那年接回家读书。大毛上初中时也带母亲回来了,月娟也在家读书了,奶奶这才住在家里。母亲没去衡阳了,当时一家六人,我两收入六十五元,生活较为艰苦,我三十六元,你妈二十九元每月。厂里困难补助家庭平均十元一人一户,我们不够条件吃每年两次的补助,只好和你妈妈节俭度日,你们的妈妈被经济所迫,不会做针线活,后来也是她手巧学会了缝你们的衣服,做鞋子,连星期天都没休息过。我就办了一套撑鞋的工具,为你们补鞋,就这样艰苦的把你们带大。
大毛,小时候不大听话犯错在监,我每个月要去看他两次。月娟从小身体较差尤其是几个月不肯到床上去睡,只好睡在箩筐里我边摇边睡觉,冬天又怕冻坏了她。三毛得了阑尾炎在市职工医院动手术,二十二天我没合上一个眼陪到出院呀!
我把你们一个个抚养成人,参加了工作,成立了三个小家。你们所生的孩子,我不同程度都带了,在父母当时的条件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尽到了我们做父母拿工资省吃俭用做到了我们的一切,你们也看得见,摸得着,父母生活怎样?你们几户去好好评估,六十年风雨人生的我,坎坎坷坷一辈子的生涯还能在多少年呵!
不错,做父亲的嘴子多了些,在现实我经历的过程中谁言理解?做父亲的又为那个孩子好呢?还不是大家!我也指望着各个小家庭妻贤夫好,子孝父宽心。
所以,今天我把我的生世告知你们,虽然是时代不同了,但做人的基识不能忘记。我在世不求感悯,只要求各户艰苦点,创好业,建好各自的美好家庭,这样父亲就放心了!
最后送你们四语: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勤俭立身之本,图强保家之基。
为父的不求金玉重重富,但愿儿孙個個贤!
此嘱:一九九七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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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风掳梦
山歌,安好!
腻小崩
山歌,看看你!
临屏读你
浓浓的爱恋、拳拳的深情。父亲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他的孩子们健康、幸福!山歌,你们的安康就是对父辈最好的孝道与叩首!安好,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