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碎钢牙,愤怒地咆哮:此生,我再也不谈爱情!这是那日她午夜烂醉街头的惊天誓言,并且写血书盟誓,但没隔数日,春风满面,一副小试宜春的样子施施然跑来:你跟我去挑一身内衣,我要粉红的 他喜欢 你不知道,他长得和金城武似的 会唱评戏,评戏你知道吗?演《杨三姐告状》里的高占英,坏死了,那眼神,我一看就酥了。
不算完。
她午夜跑来倾诉:他是男妖精呀,害死我,我一听他声音就不行了 然后是哽哽地说着他的好,他的声音,他的才情 我暗自心惊,有才情的男人是给你预备的么?张艾嘉说,“有才情的男子,看看解馋就可以,千万别当真去谈爱情。”比如陈丹青,色貌才情俱全,但他是你的么?他是大众的。男妖精从来不可靠,女妖精也不可靠,那是吸了多少女人的灵气修来的,但是,他不是妖精你又不会爱他,这正反的理论,从来就是自己的矛与盾。你就自己内心交战吧。发什么誓也别发从此不再爱的誓,春天总是会再来,爱情嘛,到老也是永远重复着它自己内视的热情 一点也不冷静,一点也没秩序,一点也没规律,而且,说要谁的命,半丝不含糊。
梁祝是真的么?抹脖子上吊,一起命丧黄阴,想起来就胆颤心惊 真盛大呀。我曾经写过,太盛大的爱,未必有男人可以承担。但是,还是飞蛾一样飞了上去,为什么? 只为贪婪那人世间最美的欢,最艳的欢,也最让人心碎的欢。
爱哪有尽头?别说心碎。爱十次有十次心动心痛,有多爱就有多疼 以为再也不会爱了,然而,野春风又来,闲花再开,永远记得那个夏天,记得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偷眼看他,脸色微红,而天边云似琉璃,却不知彩云易散琉璃碎,世间好物哪有固?这才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以为会恨他,会杀他。却是绵绵无尽意,暗夜惊心处,蚕似的雪白心思,又凉又清,爱情真是一个妖,吞了人,连骨头都没有吐。爱情又是一杯毒酒精,喝到薄醉不算完,一定要中了毒。中了毒,仍然没怨没悔地说,我就愿意当这只飞蛾,是我自己,哪里抱怨得了火呢 可真要命,这要人命的爱情。
帘卷西风了,人比黄花瘦了,眉眼处,全是他。到处是春江水暖,到处是春暖花开,手心里的爱情线如此长,一生此起彼伏,爱过多少次,还情同初恋,恨过多少次,还是忘不掉。
爱情是美丽的穿肠毒 不穿肠几次,怎知毒性如此?穿了肠,仍然不悔。爱了一生,却是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以为会总结经验,以为下次会接受教训,怎么老不长记性?怎么老是爱上这等不负责任的女子或男子?怎么老是穿新鞋走老路?可谁管得住自己呢?爱情来了,恰似洪水猛兽,让它吞了,还庆幸着,怕吞得不够干净彻底。
爱情是什么?花开鬼面春,坐久意未厌,怀着鬼意,怀着不安。心中永远有鬼,永远忐忑,这一生,总应该有个念想,那个念想,就应该是爱。
翻看民国女子那群人的爱情,个个起伏跌宕,爱尽一生,没有一个修了正果。但正果就那么好吗?明知是火还要奔向火,实在抱怨不得火,因为,这厢只想为爱赴死 三十年代那一群人,中了爱情的疯魔,无不为爱千回百转,现在是轶事,当时,一定也浪起千层,大概亦是被人指指点点。
爱当然难尽。爱了一生,拚却醉了又醉,夹路桃花看了多少季?还是见了爱情低头,把头低到埃里,把面开成一朵芙蓉面。其实已经五十岁了 潘越云被人捉奸在床,我真替她高兴,五十岁了还有激情这样去爱,虽然成了网络头条,还是心不死。至少,说明向往这光影里织线的爱与情,想想就心动 爱情从来不分年龄,少年时出于荷尔蒙吧,动物似的猛,到了中年,大概出于心底中最深埋的情愫了,更向往爱情的甜美,也许不惊心动魄了,可是,却更荡气回肠了,如果晚年再爱上一个人,简直是老房子着火 梁实秋爱上韩菁青时已经过七旬,写的情诗和情书得穿上大衣读,让人发冷。 但也真率真呀。
爱情是什么?“拿起扫帚扫雪,忘记扫雪。”爱情是什么?是不尽长江滚滚来,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是想忘记这个人忘不掉,不想忘记时,却发现爱情已经淡淡随风去。
人生不老爱无尽,想想,有爱情的人生,总好玩苟延残喘,好过那平庸、无聊、寡淡地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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