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为收获

        打开柜橱，翻找旧时曾经用过的床单，用来更换现在有些脏了的。在一叠叠衣物里，看到了一身绝不失新的牛仔服。

       我摊开来仔细打量，衣袖及裤腿的大小，早已不适合家里任何人穿了。可我却清晰记起了这身衣服的来历。

       2003年深秋的一个夜晚，我跟好友乘虎跃去沈阳办事。汽车到达沈城，刚好是黎明时刻，而我们要去的地方要在八点钟开门营业。因时间尚早，加之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距五爱市场较近，我们便去了那里。秋天的清晨有些凉意，但是衣帽市场早已经人流攒动，我在拥挤的队伍里无目的逐流漂泊。早听说五爱市场的东西很便宜，可我以前从来没有买过任何一件衣服，对这些一窍不通，所以也只能用一双眼睛做观花的浏览。我眼看着很多款式的牛仔服装挂在衣架上，心里总是痒痒的，却不知如何买法。我想到孩子，想到八岁的女儿的身高，掂量孩子衣服的尺寸。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我还没有独自为孩子买一件衣服作为礼物，况且我亦未曾远出过。我觉得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可以表现一下在孩子心中父亲的形象，让孩子感受一下她在父亲的心中的位置是何等重要。我看了好几处摊位，最后我看中了一身稍有弹性的蓝色牛仔服，按照我想象中孩子的身高买下了，包裹好放进随身的便兜里。说实话，那时的心情是兴奋而激动的。我甚至幻想着孩子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情形。在接下来所做事情的一切过程里，我都是愉快的，表情轻松的，我一直设想着归家后孩子的喜悦以及此次外出我的功成圆满。

       我怀着一腔的热情回来，把孩子叫到身边表达我的心意。

       我掏出衣服递给孩子时，我首先看到的是孩子的惊讶，然后是惊喜，几分钟后我看到的却是沮丧和失望的表情。孩子穿着上衣站到我跟前来，扣子并没有系好，两个大襟敞开着，衣袖短的可怜，两只胳膊不能上举。而裤子更不必说了，孩子的腰紧束着，几乎不能下蹲，裤脚高高地挑着，难看之极。我先是一愣而后一脸的茫然。在我的心里女儿是很小的，还没有长大，怎么现实与我的想象相差这么远呢？我多么不情愿她过早地长大成人，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她童真的模样了，我将增加数倍的疲累与孤独。每每我抑郁不悦时，一见到弱小的女儿后就愁云尽散。此时孩子的衣着怪相，让我悲伤不已。我不知是因为衣服不使孩子满意的缘故还是因为孩子长大我失去在她身上捕捉幼年的影子的缘故，我就是想哭。或许我仍在为不关心孩子的成长过程而计较？亦或许，我在为不敢面对孩子的长大而计较？无论如何，我的失落大于孩子的失落。我用一身不合意的衣服击碎了我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梦（永在童年的的梦），也粉碎了孩子无忧无虑的童年梦。我为孩子难过，不仅仅因为一件衣服不合体，更因为她将脱离童年时代的幸福时光而被强行按在书桌旁挑灯读习，将重复我们曾经的暗淡悲哀的老路。此路，荆棘纵横，泥石满布，此路，遥遥无期，寂寞难度。再无童趣可言，莫谈无拘无束。而此时的她，仍然被一件衣服的得失所困扰，尚不知，自己已处在艰难的人生之路旁，将迎来人生最灰暗的时段。我的失去将是永远的失去，孩子的失去或许仍有来日的曙光照亮，这是我唯一的寄托和安慰吧！

        回到眼前，孩子至今还保留着这身衣服，虽然没有穿过一次。说明此物在孩子心中尚还重要，我的那份心情孩子依旧十分珍惜着，只不过一切都在默默里。

         我艰难地抑制住将要流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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