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

（一）初步印象

如果说辗转到达的“老县城”是本次户外的主题，那前期近十个小时的跋山涉水和花明柳暗都将是路途铺垫。

在原始森林尽头——“引湑济黑”工程点，我们乘上了通往“老县城”村的车子，村民司机热情地当了免费向导，一一介绍这里的各种植被和稀有动物，还有村庄特色的农家乐。此时，秋意也却是最深，山峦被涂上了更浓烈的色彩，一路期待的红叶漫山遍野扑面而来，可惜坐于颠簸的面包车内，无法拍摄，一边透过窗子，将满满的秋天一股脑装进眼睛，一边竖起耳朵，生怕疏漏司机对这儿介绍的片言只语。

“老县城”村是距西安最偏远的一个村庄，隶属周至县厚畛子镇，被誉为西安最美村庄。这个仅有38户人家的村庄，其实它是陕南地区佛坪县县城前身。除了这丁点的了解，来之前对它没做任何功课的我，贸然踏上了“老县城”之旅。

一道大青砖块筑成的五米石洞门挡住了去路，两边是巨大的鹅卵石垒成的城墙，领队提醒着在此一拍的地方，站着一尊写有“老县城”字样的不甚醒目石碑，拍摄空挡，已有游客爬上了城门。

没仔细看老县城的城内城外，最好的风景永远在前方的理念引导着步伐进入城内。而想象中的古朴古香或宏伟坚固，与眼前这个清风中有些冷峻的小城门落差甚大，不免有些失望。

（二）走进老县城

进得城门，却是一番景象。

几户茅草屋错落有致，七零八落，像是随意又像艺术造型般，洒落在一条蜿蜒伸向远方的道路两旁。厚厚的泥土墙胚，屋檐下的红灯笼，门上醒目的匾牌，没有围墙的栅栏门，屋前水池边洗衣淘菜的村妇…….屋子旁，平坦的庄稼地，也被木栅栏围着，没有放牧人，牛在独自低头啃着已经枯黄的草，有只黑狗大摇大摆走在路中央，无视村子突然间多了这些人的到来和存在。放眼，再远一些，依然是红黄相间颜色的山峦叠峰，已有游客好奇地钻过田地的木栅栏，与枯黄但干净的玉米秆合影。菲儿则顺着猫咪的叫声，跑进了一户人家，去逗猫玩。

这里的人家都是门敞开的。随意走进一户人家，几个游客正围着客厅房屋下的几张照片观看，有人指着一张与一个少年合影的照片，说：这就是叶广芩。

“叶广芩是谁呀？”我不敢吱声，怕别人笑我无知，在心里自问。转身进了主人家的厨房，女主人正在和面，问还有什么吃的？她歉意地微笑：面条。竟一口接近四川的陕南话。出来时，男主人已经在客厅的一张桌子上摆上了几本书。拿起一本《老县城》翻阅，作者叶广芩。原来，是她，叶广芩，这位来自北京的周至县县委副书记下到基层——老县城村，与这里的人们、草们和动物们结下了不解之缘，记录了老县城的历史人文和自然景观及生态保护的情缘，因《老县城》，这里得以出名，我们也得以今天来到这里。照片上的少年，是这户人家的孩子，据说书中有男主人的父亲，也作为贫困家庭户，得到了作者赠送的书籍。

沿着唯一的一条路走，出现几户灰瓦平房，依然是厚实坚固的黄土泥墙，门和窗棂被涂了红漆，屋檐下整体扎堆的的金黄玉米棒鲜艳无比，依然没有庭院大门的木栅栏，延伸着去护卫自家田地里的庄稼。有几户人家的“大门”山顶亭子般，造型简易独特，由两根树木支撑着几片青瓦飞檐，凸立在有距离的房间前，门楼上挂着“东关客栈”“华国农家”等崭新的匾牌，站定，看这些繁体字的匾牌，猜想它们多年前的某某商铺字样与历史过往，只是此刻，感受更多的是商业化气息的重新修建和仅供参观的意味了。站在这里，也无法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与繁华县城联想一起。

这里的人们已将游客来访当成司空见惯的事情。除了几家有规模的农家乐之外，随意走进一户人家，女主人会爽快应允并麻利地和面炒菜迎候。望望还有一华里多通往“农家乐”的蜿蜒小道，我们决定放弃前行。来感受随意一户的秦岭人家的家常便饭和深山处的饮食习惯。50多岁的女主人看到客人，非常开心，乐颠颠地去和面，几个游客相继走进来也报灶。女主人告诉我们，自己肩周炎很厉害，本来不想做饭，但平日没收入，这笔收入还是不想放弃。说这话时，女主人孩子般地腼腆起来。胳膊疼，不能擀面，只能吃机器压面了。几个游客交换了眼神，悄然出门，另择他家去吃手工面。二姐劝其他两个游客，压面也应该不错。悄悄告诉我，不要走，就这家了。十元一碗的面条里，卧着新鲜小白菜，拌着没有油水的洋芋块红萝卜丁臊子，趴在院子的小方桌，抱着偌大的老碗面，撑得我们肚皮儿滚圆。

在女主人做饭的空当，我们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晒太阳聊天。此刻，正午的太阳暖暖的，看邻居在门前洗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丰收后的玉米地里夹杂着新鲜的泥土味道徐徐扑来，几声犬吠入耳，远处的山峦深情地静默着，恍惚回到了儿时记忆的乡下……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静静地享受清秋里这段柔软时光......

（三）关于老县城

没有悲凉神秘的感受，但“老县城”确实给了我一段心灵安静的美好时光。

返回原始森林的路上，有游客背着大白菜或青萝卜，说山里的蔬菜真是好极了，是主人送的。这里主要的农作物是玉米，蔬菜也是仅供给自己吃，面粉和大米要去距离200多公里的县城购买。

当本次户外游记涉及“老县城”时，查询了那个叫叶广芩与她的《老县城》有关资料。

 道光年间，这里曾经繁盛一时，但因地势特殊，土匪猖獗，1929年前后，新旧两任县长在工作交接时，半夜为土匪挟持所杀。一个繁荣的县城，因大烟、赌博和匪帮等被彻底摧毁。后来一任县令终日携带县印，在县城南较为平坦的地方办公，后来也就将县城迁移到现在的佛坪县城。现在的“老县城”便从县城沦落为村庄。九户人家执意不走，守护着这个曾经辉煌繁荣的微薄记忆，自此也将自己身为佛坪县居民而隶属为周至县，但他们至始至终保持着陕南人的语言。直到2004年，通过叶广芩的《老县城》，这个被历史遗忘的地方再次引起关注。

跟着作家的笔触穿越时空，了解老县城的前世今生，探究当地人与自然共同走过的深层轨迹，体味秦岭的悲喜心路。在此，我不说老县城曾经兴衰荣辱、刀光剑影，官匪勾结、没落衰败等历史，但对这位女作家，充满敬意。因为热爱，她曾无数次冒着生命危险游离在秦岭深山去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因为感动当地村民对生态自然的保护，她决定住下来，记录这里的一切。在周至县挂职的四年之间，她在秦岭深山生活了三年。这本书，是一个作家生命沉淀后的纯净产物，它召唤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警示人类保护自然的必要。“作为一个心怀历史责任感和人文关怀精神的女作家，她对这里的人文历史及自然生态赋予了深切关注；作为在周至县挂职的副书记，她得以经常到老县城深入考察，慢慢去体会、思索这个古老的村落。”

 《老县城》对老县城产生了不小影响。叶广芩说，当她看到因为《老县城》一书为落后贫瘠的村落带来了一些发展，为那里的人们带来了一点生活上的改善时，心情十分激动；当她看到因为越来越多人的造访给这个大熊猫保护区的生态带来威胁，当地的老百姓能在她生态环保观念的影响下不为一时之利，而自发地结集在山口，阻止过多游人进山时，她更感受到了一部作品灵魂的重要，那种兴奋更胜过了最初的喜悦。

 对作家第一次看到来村子旅游者的情节印象非常深刻，当时住在村落的她，看到冒烟扬尘的小轿车从村子呼啸，像一个疯婆子般追赶，看到他们停下来大张旗鼓地扎营、生火、放音乐，厉声阻止，让其尽快离开这个大熊猫自然保护区境地。并警告在这里，他们唯一能带走的只是垃圾，唯一留下的只是脚印。看到这里，我便非常不安了。虽然我们没有大意肆虐破坏环境，但我们越来越多的造访，对这里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已经造成了惊扰。面对各种各样的旅游开发，这里将面临着更大压力，该如何保护这一方净土，将是我们无限的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