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sten。

情不知何以起，一往而深。

缘不知何以灭，死生契阔。

爱不知何以终，此生无悔。

                                                                             --  张小肆（Ven Rinaldi）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苏小白？”

“你玩的起吗？苏小白？”

尹拓的声音还徘徊在我的耳际，我没有回头，也不用回头，只顾自己视死如归大义凛然般的向钱柜走去。因为我知道，这一次尹拓他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在我闯过刀山下过火海满身伤痕时将我拉回到天堂，去重温明日人间的温暖。我和他，就像这游走于介质中的声音一般，彼此传递，但却又渐行渐远。

在我走进钱柜的那一瞬间，尹拓的嘶喊又清晰了起来:“苏小白。你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再见……再见……”

“你本就不欠我什么。你个傻瓜。再见。”

钱柜门前那几扇巨大的落地窗模糊的成像，为我勾勒出了我和尹拓间最后的景象。他还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单纯那样的不顾一切，仿佛岁月的游走并没有磨去他青春的棱角般那样有迹可寻。

钱柜的VIP包厢内，沈楚和一众同道中人不亦乐乎的喝着，见到我的到来便一把把我拉到了他的身边:“给你们介绍下啊。这是我女朋友，苏小白。”

“沈哥。嫂子够漂亮的啊。”

“沈哥。刚才你欠下的酒……这会嫂子都来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清一下啊。”

“好。没问题。今儿哥哥的酒喝得有点多，先让你们嫂子顶着。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嫂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如果你们谁能把她喝趴下，哥哥我从今以后就算服了他……”

沈楚就这样，将我孤身一人推到了满是枪林弹雨的前线而他自己却做了这个战场上的逃兵。看着他出去时的背影，我不禁地在心里自嘲了下自己。苏小白，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你值得吗？

这一夜，我不知道我到底喝了多少，我只知道，最后我从钱柜出来时自己是如何吐的一塌糊涂。酒醒后的胃痉挛促使我如一只被遗弃的猫般蜷曲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怎么了。胃又疼了。”沈楚看了我一眼后例行公事般的对我问到。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回答了换回的结果也是一样。

沈楚腾出了一只手，点燃了一根烟，然后自己抽了一口后递给了我。“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喝那么多。”

“不好意思。我戒了。”我挡住沈楚递过来的烟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窗外。

窗外那极速掠过的风景，非常默契的连成了一条逝去的直线。从复杂到简单，从宣泄到安静，而我就这般麻木的凝视着，就像我可以明显的感触我渐行渐远的青春般麻木。

“戒了好。戒了好。”沈楚对于我的举动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将那根已经灭了的烟重新点燃后自语的说到。

“送你回家还是？”又是一阵沉默后的不知所问。

我看着沈楚，仅仅只是看着，没有说什么。作为曾经我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要嫁的男人，此刻的距离还是如此的近可却早已变得如此陌生。

沈楚，我到底是爱你什么？

“去你家吧。我还有些没带走的东西忘在了那里。”我缓缓的吸了口气后对沈楚说到。

沈楚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灰白格调。或许，这才是他一个躲在浮华背后真正自我的诠释，恒古不变的孤独，需要在蚕食别人温暖的慰藉下才能得以生存。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沈楚也出乎我意料的准确找出了我想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张当时我们还在上学时的合影。照片中三张天真烂漫的脸庞，在岁月的侵蚀下竟还是如此的美好。

“你怎么知道是它？”接过照片后的我向沈楚问到。

“这里……我想也就只有它是能够让你再为之回来的吧。”沈楚似乎早就能猜到我会这么问，他满不在意的点燃一根烟后缓缓的对我说到。

“那好。我走了。晚安。”我也不在乎的对他说到。

其实，自从和沈楚分手后，我就发现，我和他的身上都保留着一份对人的残忍。这种残忍是在从熟络蜕变成陌生后的一种自然展现。

在我前脚刚踏出门口时，沈楚却突然间又开了口“苏小白。找个疼你的男人好好谈一场恋爱吧。”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的一种表情，这种表情是我之前从未有见过的。疼惜无奈间似乎还夹着些悔恨。此刻的他就像极了一个看破尘世的江湖术士在为我占卜一般，无从插手间却还好心提醒。

沈楚，这还是你吗？

我在心里暗自问了下后就关上门走了出去，在走出门之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这种上扬并不是一种感谢而是一种嘲讽，就像是当日的林澜一般。

林澜，是沈楚之前的未婚妻。我与她只见过一面，可这一面却也足够我终身难忘。

那天，我和尹拓正在啡舍喝咖啡，却突然间冲出了一个穿着时尚靓丽的女子将尹拓拉到了一边。他们之间的言语很少，仅仅只有简短的一两分钟就结束了。可她在走之前送给尹拓的一个响亮的巴掌和我的那句＇祝你幸福＇却像是在短时间内极速压缩后的原子裂变一般倾刻间将我和尹拓本是平静的生活给炸的灰飞烟灭。

在平复好自己的心态后，尹拓如梦初醒般的对我问到:“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次我们同学的聚会上。”我也不加丝毫掩饰的说到。

“那你知道沈楚是个快要结婚的人吗。”

“知道。”

“你……”

尹拓没有将话说完，但即使他没有说出来我也能猜的出来。当小三的被人唾弃时似乎所有的千言万语都能归结到一句话上＇你怎么那么贱＇。

“小白。你知道吗。我和沈楚还有林澜是一起玩到大的。”

尹拓丢下这句话后就独自离开了啡舍，他走出去时落寞的背影以及他这句意味深远的话都让我猜不到接下来还会再发生些什么。但我知道，这一切的零碎都在以另一种重生的姿态在拼贴完整。一个人的离开另一个的入住。一段故事的结束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晚上，沈楚打电话把我叫了出来。在一条寂静的街道上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到:“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也终于可以这样正大光明的牵你的手了。”

看着他还带有淤青的脸颊，我知道，他的世界在今天的某一时刻也发生了毁灭与重组。

我轻抚着他的脸颊问到:“这是……”

沈楚却满不在乎的说到:“今天下午尹拓打的。总共两拳。他说，一拳是为林澜打的。一拳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不解的问到。

“这就是爱你的代价。”沈楚笑着说到，并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

后来，在时间的印证下我才恍悟，原来我也是个善于伪装的骗子。

在尹拓看来，我和沈楚在一起是因为沈楚的花心。可他却从不知道的是，这一出逼宫大戏的始作俑者竟会是我。那晚，我和沈楚喝的都有点多，在寂静孤单的街上我们说了很多。

“沈楚。我会是你的最后一个女人吗。”

“小白。其实尹拓是个好男人，好兄弟，好朋友。”

“沈楚。你会一直爱着我吗。”

“小白。爱有很多种，我该怎么爱你。”

……

像是一场梦，从昨天晚上的钱柜到今天早上的睁眼起床。往事一幕幕的影印重现就像是穷凶极恶得人死后坠入的无妄深渊一般，时刻面临着过去悔恨的拷问。

翻看下手机，尹拓的一条未读短信还逗留在收件箱内。迟疑了片刻后我还是鼓足了勇气选择了打开。

“苏小白。你已经不小了。你应该学会对自己的生活负责。生活是你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这算什么，临别赠言吗？我盯着手机上这简短的二十几个字，在心里质问了下自己。尹拓，你一个不会Say  no的人现在是什么意思？委婉的在对我Say  no吗？

瞬间脑冲血的我立刻将电话拨通给打了过去，我要破口大骂，我要骂爹骂娘。以前是哪个混蛋说要当我最后的依靠，又是哪个混蛋说在我倒下时做我的春哥的。我不敢相信，以前的那个一直为我遮风避雨的避风港在一夜之间竟会变成了虚无。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了我都无从接受。

电话里忙音的延续直至最后的无法接通，都是我最不愿接受的现实。一个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人手机打不通的原因或许只有那么一个吧。

“去你丫的吧。亏我还把你当做我最后的依靠。去死吧。你们男人都是一堆骗子。没一个能相信的。”我气的将手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这一天中所有的压抑促使我需要找到一个地方发泄，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放声歌唱被人当做浮夸被人当做笑话也不是不可。可当我真的伫立在人群中时，我却又茫然了，我没有了勇气，这就像是一滴渺小的水珠融入到大海后就全然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一般。

我行尸走肉般盲目的向前行走，当我走到这座城市标志性的建筑（糖葫芦）时，我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像是瞬间被电击一般，我立刻将手机掏了出来。可当我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头像时我却又失落了起来。

“在哪。我现在在星巴克对面的VM你过来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讲话非常的直截了当，不会多一个字的浪费，没有问候没有打扰，仿佛他就是君王，他的话语就是命令，带有不可违抗的威严。这就是沈楚一贯的风格，如果没有需求你在他眼中便是空气。

在VM的吧台，我找到了沈楚。此时的他正在和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交谈，一笑一动间你全然找不到夜深人静时那个沉默寡言感伤染体的＇沈楚＇，仿佛在他的身体内住着的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掌管白日，一个接手黑夜。

沈楚在我进来后的不久发现了我，他示意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离开，然后招呼我坐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你知道的，我肯定会来。说吧。什么事。”我不想和他多说废话，就直接直奔了主题。

沈楚则是不慌不忙的把自己身前的酒喝下后才重新开了口:“苏小白。为什么你会来？为什么你每次都一定会来？”

喝下一杯酒后的沈楚像是自动切换了身份一样，跟刚才的那个他完全判若两人。像是冷血动物一般，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而变化，从而本性外露。

“因为你是一个冷血动物，若不是把自己折磨的不行，你绝不会张口求人。”我故意避开他的眼神说到。

“呵呵。”沈楚听后没有再说什么，仅仅只是意味深远的笑了下。

“快说。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给你说一声，下个月林澜就要跟尹拓结婚了。”

沈楚说的很轻松，可我听的却很吃力。林澜，尹拓，结婚，我不停的将这几个关键词在我脑中重组想要徒劳的曲解原意以达到欺骗自己的目的。可是我却失败了，并且我的这种失败还是一丝不挂的展现出来。

“尹拓的确是个好男人。”沈楚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看着我说到。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我故作镇定的问到。

“没有了。就这些。”

“那好。我走了。”

“再见。不送。”

在和沈楚眼神汇过一瞬后，我便拿起包转身走人了。期间，我们两个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一丝的东西。没有喜没有惊没有悲也没有痛。可当我真的背身相对沈楚时，我却清晰的感触到了我眼泪的滑落。

沈楚。我们都是实力派的。就算彼此的演技再好，可终骗不过自己。这是我在走出VM门口时望向他背影时在心里默念的一句话。

在得知尹拓将要和林澜结婚的消息后，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生活在一种盲从的状态中。没有目的地工作与生活，仿佛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在跋山涉水的寻找过去一般，熟悉中透漏着陌生。

这一天，我终于拿出了我过往的勇气，因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非要向尹拓问清楚什么。于是在下午的时候，我便老早就离开了公司，在乘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后，终于来到了尹拓住的地方。

尹拓住的地方还是他早些年住的一间廉租房。其实，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他完全有能力在三环之内去租一套舒服的房子，可他却总是借口说，在这个地方住久了，有感情了，所以就不想离开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除了他的性格所致以外，最关键的还是他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有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为自己以后的家庭去创造优越的条件。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楼下望着尹拓住的地方时，我心间却突然徘徊起了一首歌（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就在我感怀时，尹拓牵着林澜幸福的从远处走了过来。望着尹拓幸福的模样，我才发现，貌似在最近的几年中，尹拓在我身边的时候都只是一副怜惜的愁眉不展。

尹拓和林澜看到站在楼下的我后，显然是有些意外，在稍微缓和了下情绪后，林澜先开了口:“我先上去了尹拓，我在家里等你。”

“嗯。”尹拓微笑的点了头示意后，便把手上买好的东西递给了林澜。

看到林澜上楼后，我便开口对尹拓问到:“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怎么连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通知下啊。”

尹拓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我来这的目的，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对我说到:“小白。你应该能懂得。”

听到尹拓这么说后，我不禁的笑了下，我想，此时的尹拓他也应该能体会到我这笑是有多么的苦。“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算。”尹拓非常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我。

“难道你就要我们在这里谈话吗。不让我上去坐会吗。”我故意岔开话题的说到。

“上面的地方太小了，还是算了吧。”尹拓避开我的眼神说到。

“呵呵。好。反正我要说的也不多。不上去就不上去吧。”我也不做强求的说到。

沉默了些许后。我又重新开了口:“有烟吗？”

“有。你不是戒了吗？”尹拓边问着边把烟递给我。

我看着他，就这样没有目的地看着他，这就是他的性格，对周身所有事物妥协的同时还不忘对其进行忠告。

我吐出了一口烟后，向尹拓问到:“尹拓。你有爱过我吗。”

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就像是你看到阴天会说快下雨一般无感。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应景而说，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再往下说什么了。

“有。但那是曾经。”

“好了。我知道了。没事了。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就再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走人了，根本全然不顾身后尹拓的感觉。因为我知道，从我转身的那一刻，之前的那个无论我怎么撒泼打诨都会在我即将毁灭时将我救赎的尹拓已经没有了。此刻的他，他的世界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恒星，从今以后他只会围绕在她的身边，而我仅仅只是划过他生活中的一颗彗星。

大学的四年，毕业后的三年，时光改变我，改变了尹拓，改变了沈楚……我们在旧时光里都是那般的无邪那般的单纯。

晚上，已经在路上走了好久的我迟迟地都不想回家，我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仿佛我失去了整个世界，这时的我才知道，原来尹拓在我心中的位置并不仅仅只是朋友。

不知所谓的我就这样盲目的向前走着，直至走到路口的拐角，我的手机才慰藉般的提醒我，有人来电。

“在哪。”

“做什么。”

“你去找尹拓了？”

“林澜告诉你的？”

“苏小白。其实人有时候笨点好。”

“你又何尝不是，沈楚。”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就来我这吧。我在家。”

“我们都太自作聪明了，沈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