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 变 (八)

钓雪原创

                            

      /独钓寒江雪

    时值七月末八月初的正午,是我们这个“两极稍扁,赤道略鼓”的星球之北半球,最为热烈季节的最热时段。因此,号称草原大都市的临濛豪特市,其空气的流动质量,当然也就像流火一样的狂热着了。

    “呼——呼——呼——”

双层玻璃窗内层的蔚蓝色贴膜,从视觉上就把冷气萦绕的164路公共汽车,从燥热白炽的大环境中隔离了出来,隔离成一个凉爽怡人的流动世界,不多时,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什么叫鞍马劳顿的边怀乐,脑子就开始很是舒服的迷糊起来,再加上叶淮丹之前的一句“现在你问这么多起啥作用”的不想回答,更使之干脆不再吱声了,而是乘着凉风送爽的催眠曲,眼皮一黏糊就把脑袋耷拉在叶淮丹的肩膀上,“呼呼”的酣然入睡去了。

……

    “边姐,醒醒。边姐,醒醒哎醒醒,马上到站了,下车了。”叶淮丹由轻到重的耸了好几下肩膀头子,致使边怀乐的脑袋在她的肩胛上颠簸了好几下。一边喊一边捏弄着边怀乐的鼻头儿,嘴巴还尽可能贴近她边姐的耳门子,嗲声嗲气的叫了好几声,这才打断了她边姐那均匀悠长的鼾声。

“嗯,嗯,哼。干啥嘛,烦球的。”正在畅览南柯一游的边怀乐,听音一抖的强行把眼皮扯开一条缝儿来,横存于叶淮丹肩头上的那一脑袋秀发,好几天都未曾清洗过,而显得有些黏腻腻的了,但依然可以铺满她那清秀有加的瓜子脸,致使她朦朦胧胧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能透过丝丝缕缕的青丝缝隙空档中钻出来,才能看到窗外那一片感觉有误的蔚蓝清凉,于是,一口标准的此地外埠方言,由此而含含混混又清清晰晰的嘟哝了出来。

“喊你起来屙尿了呗,嘻嘻嘻。”叶淮丹开着玩笑,半真半假的说,“马上就到‘文安路’了,你还不想下车吗?前面有人等你呀。”这句话的前半句是方言,后半句又是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口音。

“哇噻,好大、好漂亮的椰子树哟。日妈的这又不是海南、三亚,咋个也有椰子树呢?”边怀乐似乎开始清醒了,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一个劲儿的用乡俚土语开口问。

 

“嘻嘻嘻,你还在梦游啊,边姐”,叶淮丹依然细声细气的捏着嗓门音,顺着呓语般的边氏梦话续编下去,“都到海南、三亚去旅游一圈了?你厉害哟。嘻嘻,还椰子树呐,还想吃榴莲不?嘁。”

“那不是椰子树吗?”这下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的边怀乐,反应还算极快,上一句还是一口迷迷糊糊的老家方言,瞬即就换成了一口虽则半生不熟,但吐字清晰的普通话,一只手也大致以鼻梁为中分线,在脸上向左右两边各自划拉几下,于是,铺在脸上那些不是很干净的发丝瀑布,像生活舞台上的大幕一样,徐徐的在她眼前朝两边拉将开来,显现出了她那张既漂亮,又略显疲惫的本来面目。末了,边怀乐的这只玉手,很有女人味的环绕轻搂在后脑勺上停住,继而,另一只玉手又从相反的方向迎接过去,二者在后脑勺上悄然相遇,有点像在做双臂抱头的扩胸运动:挺胸抬头目视椰子树,直接导致了行政套装上衣的第一、第二两颗梅花状金属扣,亮闪闪的拉开到极限,似乎随时都有绷扣于胸前的可能。以此之力,来固定固定扑拉下来的一片乱发,使之不至于太过份的不加管束,以便叶淮丹能清楚分辨出她的表情,和每个细微眼神和动作的变幻——翘了几下圆润白皙的下颌尖儿,以之来示意指向窗外问道。

    “哦,就这个呀,我还以为你咋呼啥呢,”叶淮丹顺着她边姐所示意的方向瞟了一眼,很是熟门熟路的解惑道,“以后,我们天天都可以欣赏这样的椰子树了,不过,以我之见,好像满‘临濛豪特’城,也只有这两棵。还是假的,嘻嘻嘻。”

    “真的呀?真的是假的吗?”边怀乐一下子睡意全无,惊奇得立马圆睁双眼,惊诧诧的提高嗓音继续求证道,“这么高大的玩意儿还能造假呀?!”

“这年头,只要你票子大大的有,我把你喊爹呼娘叫先人都行,还不说用两堆死气沉沉的水泥桩子,来冒充海南风光的椰子树了,多容易的事啊。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咱们下车了,快看你的椰子树去吧。”叶淮丹满脸不屑一顾的催促道,边说边率先扶住座椅靠背站了起来。

“也不一定吧,你刚才还说有榴莲呢,我想吃了,你给我买个来看看?票子大大的有又咋样?”边怀乐的脑瓜子灵机一动,就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一条消息,说有人从海口飞回内地的时候,夹带几饭盒的‘榴莲’,那玩意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气味,被机场安检给没收了。并以此为据,反驳性的调侃着叶淮丹说。

“有钱你不会为吃上一口‘榴莲’,专门飞一趟南边啊。”叶淮丹看着即将起身的边怀乐,还在据理力争的辩论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有奶便是娘’喽?我看还是不一定吧,”边怀乐边说边一扭腰站起身来,还忙不迭的让到过道里,而且很知趣的向后撤退一大步,以便让老江湖叶淮丹前面的带路,嘴里依然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继续调侃道,“那时,也就是你刚回家的那几天,你家隔壁有条母猪,下了一窝小猪崽那阵,正是母猪下奶最旺盛的时候,谁也没听见丹女娃子成天喊猪妈呀,哈哈哈。”

“边姐,变腔变调说话的本领,你适应得比我快多了嘛,哈哈哈,”老江湖叶淮丹踏下164路的最后一级阶梯,很是轻松的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对方身上,“我起码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适应到敢张嘴就来的程度。可你看你,厉害。嘿嘿嘿。”

……

    二人嘻嘻哈哈的告别了那一车清凉,重新置身于火辣辣的大氛围里。

 

    “噌、噌、噌……”。

    叶淮丹一磨一蹭的踩着松糕鞋踏上站台,虽然还是像个危险建筑似的小心翼翼,却依然习惯性的又浪屁股又扭腰。

午后强烈的直射日光,像初中地理课本上讲的赤道阳光一样,刺得叶淮丹那双还算圆溜溜的葡萄眼,只剩下了一痕黛青色的眼影缝儿。尽管,人都有急于离开这火辣辣的境地,以便尽快寻得一块树荫纳凉好去处的急迫心境,但是,叶淮丹依然没忘记展览一下,她那涂满丹蔻油的红红指甲盖:微微的翘起小拇指和食指,极似兰花云手,抬起到额头眉际一线,做手搭凉棚的四下环顾状。另一只手的活动轨迹,大致也是如法炮制,有所不同的是:抬起的高度仅止于胸前:只动用大拇指和中指的指尖儿,在一半外露的乳沟处,轻轻的往外一拈,拈出一幅别在此处的大号太阳镜,透过那蓝墨色的聚酯滤光镜片儿,能清楚的看见其余三根手指拇儿的造型,是一个比一个翘得高的模样。

“嘶啦!”

老江湖叶淮丹刚打开一只眼镜腿,还没来得及把墨镜儿架上鼻梁的那一刻,脚下却出了问题:一只很有垫高功能的松糕鞋,不打招呼就给了她一个囫囵的趔趄,于是,那只几近于赤裸的赤脚,也就随着一声“嘶啦”的裂响,逃离了松糕的约束范围,顺顺当当的滑到了地面上。

“呲——”

叶淮丹的一只光脚板下面,好像烫得起了白烟。

“哎哟,哎哎,快快快,乐姐,乐姐,快撑着我点。老子的鞋带掉了。”猛不丁的突兀一烫,吓得叶淮丹在不知不觉中,张了几下牙舞了几下爪,还吐出了一溜串纯熟的老家方言音节,而且其音频的速律,是如此的疾促,嗓音再也不是细声细气的发嗲了,双手像掐肉似的用力抓住边怀乐。

 “吸吸吸——哎哟!死女娃子,疯你妈个啥嘛,你,”兴许是叶淮丹在无意中的这一掐,用劲的力度的确过猛,猛然之间竟疼得边怀乐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忍不住就来了一句典型的乡骂,也记不得这儿该说北方话了。

“……”老江湖叶淮丹,被新江湖边怀乐给骂哑了声,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啥。

“丹女娃子,你给老子轻点行不行?”一直像个贴身劳工的边姐,又拖又背的搬运着双份行李,稍后一步就紧跟了上来,也是吃甘蔗遇到节,正好赶上了叶淮丹这几个凌空舞爪的大动作,于是,边怀乐那浑圆的赤裸左小臂,被长长的殷红指甲盖儿,扎扎实实的抓破了几绺皮带肉。鲜血与丹蔻的红色混杂在一起,倒没给叶淮丹带来什么明显的感受,却让很快记住此地不宜老家方言的边怀乐,操着一口介于生熟之间的夹生普通话,继续呲牙咧嘴的大声责问道。

    “他妈哪个巴子,差点把老娘的脚脖子崴了,”叶淮丹下意识的松了松手,干脆就把整个儿的自己这一块,完完全全的斜靠在她乐姐身上,迅疾恢复了撒娇的本领,带着哭腔细声细气的嘀咕道,“老娘的新鞋也扯破了一只。还把老娘的脚板烫得生疼。”

    “唉!这是来的那天,才在车上换上的吧,嗯,是新的。”看着老江湖叶淮丹再也不敢着地的光脚丫子,就这样悠悠晃晃的高高抬着,新江湖边怀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但不顾血糊糊的指甲印迹,反而还深表同情的附和道,“还可以穿吗?”

“你看呢?”叶淮丹踮着一只只缠了几圈绿色鞋带的脚,刨弄了一下那块已经脱离脚底的松糕,竟然有些嘲弄他人的问道,“你有本事,给你穿要吗?”

“这是不能穿了哈,”边怀乐左看右看的瞄了几眼,就作出明确判断似的说,“开箱子吧,我的鞋就装在面上的,你暂时拿来穿。你的放得太深,难得翻箱倒柜的哟。”

“算了,前面就有补鞋的,不开箱子了”叶淮丹驾轻就熟的指指椰子树方向,捏着墨镜的腿儿对边怀乐安排道。

“那咋行?你总不能一只脚跳一跳的跳这么远吧。”新江湖很是关心的对老江湖说。

“乐姐,拉杆后面的夹层里有双拖鞋,你给我拿来就行了。”老江湖胸有成竹的安排道。

    “是得换双鞋,不然,你的左腿就会比右腿短松糕鞋那么长一节了,你就成了瘸女娃子了。哈哈哈。”边怀乐獗着屁股把叶淮丹顶稳,这才弯腰掏出一双薄如蚕翼的一次性拖鞋,嘴里又开始调侃的说道:“总不能要你站在这儿,在地板上煎猪蹄子吧。”

    “又想啃‘猪蹄子’了?乐姐,”叶淮丹坐在皮箱上,一边脱下那只还没被撕下带儿的好松糕鞋,勾过拖鞋趿拉上,一边意味深长的玩笑道,“刚才祝逖治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晚上给你接风洗尘,咋,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

    “人家是给你洗尘,又不是给我,再说了,你俩在电话里说的啥,我咋晓得呢?所以呀,哼哼,我这最多也就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你的光。”边怀乐一脚把已经撕破了的松糕鞋,刨弄到皮箱下方的轱辘下垫着,自己又还得双手稳住活动性极强的轮箱,接着叶淮丹的话题,继续往下挥发道,“又说了,咱俩的‘等不及’也不是一个意思呀,是吧?嘿嘿嘿。”

    “哼!你就一副铁连架做的嘴,说个话屁一路屎一路的,都是吃请,咋不是一个意思?”叶淮丹很不习惯的矮矮起身,拎着刚换下来的一只好鞋子,晃着几绺儿的一副绿色皮质鞋带儿问道,“还有一个鞋底儿呢?那一只鞋底儿呢?”

    “都破成这副德行了,鞋带儿鞋底儿全分了家,还有啥用?扔了得了,箱子里还有好几双呢。”新江湖边怀乐只按自己的思路建议道。

    “什么?扔了?一百多块钱呢。你‘说得轻巧,扛根灯草’哟,”叶淮丹有些心疼的说,“刚穿了几天的新鞋,说扔就扔了?我不像你,你是有钱人。”

    “那咋办呢?就穿一只这么高的鞋,你不就成瘸子了吗?”边怀乐的话,依然在替丹女娃子着想,弯腰捡起厚厚的光底儿递了过去。

    “走吧,补鞋去。”没了松糕鞋垫底,脚底只垫薄薄一层的叶淮丹,比边怀乐矮去了好大一截。走起路来也像直往后倒的感觉。

    “天,要走多远啊?这么大的天时(很热的天气),好几天都没洗澡了,我们还得等补鞋呀,”边怀乐的语气里,有明显极不情愿的痕迹,可还是认认真真的建议道,“我们是不是先把东西放了,冲个凉,再专门出来补你的鞋?”

    “放心,这是顺路,误不了你冲凉的,我的乐姐嘢,”叶淮丹拍拍边怀乐的后背,亲热的解释道,“就在你刚才看见的‘椰子树’前面几步。”

    “天!”边怀乐又是一个吃惊,“身上都馊得像猪食桶了,哪能只冲冲凉就得了呀,不舒舒服服的淋浴个够,解决得了问题吗?”

“我租的那房子,哪有你想的那么豪华哟。冲冲凉还是可以的,但是,啊,但是……”叶淮丹留了半句话,故意吊边怀乐的胃口。

    “但是个啥?快说呀。”边怀乐的急迫问话,也直奔关键。

    “晚上?祝逖治他们肯定要开房呗,不说洗个淋浴,就算你在浴盆里躺一夜,浑身泡起皮都没人管你的,不成问题。”叶淮丹的回答更是直奔主题了。

    “哦,你跟他开房,是吧,我又来泡澡,是吧,我就隔着门帘听你们水响?像什么话哟。嘻嘻嘻”边怀乐坏笑着,还装着一本正经的说。

    “你还真想泡个通宵啊,想什么呐,嘻嘻嘻,”一说到这种她所熟悉的行当,叶淮丹便立时放浪形骸的说,“呆会儿看补鞋的那小子,办你事儿的速度如何,如果办得快我马上就叫‘猪蹄子’(祝逖治),把他们中间的那个‘小马子’介绍给你,到时候你不就想咋泡就咋泡了吗?嘻嘻嘻。”

    “啥‘小马子’?”边怀乐貌似似是而非的问。

 

“你就装清纯吧,周润发发哥早就教你啥叫‘马子’了,你还装?还疼吗?”叶淮丹摸摸边怀乐的伤口,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对叶淮丹的这一席解读,边怀乐既没承认她的确在装,也没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祝逖治有个开煤球厂的小老板,叫舒昇,长得白白净净,白面书生似的,比你小多了,说好哈,在这里你少说十岁,谁都看不出来,你们俩看起来满般配的。”叶淮丹没等边怀乐说出个子丑寅卯,就把皮鞋带儿在手上套来套去,自顾自的边走边说。

    “补鞋的给我办啥事?不是给你补鞋吗?我又没鞋补。”对于这个问题,边怀乐真的有些一头雾水的追问。

    “‘屠宰证’呗,哈哈哈,”老江湖叶淮丹点到为止的说。

    “补鞋的也办证?”边怀乐恍然大悟般的再问。

“别问了,去了你就明白了。”叶淮丹主动从边怀乐的手里,分提一只双肩包的背带,二人同步走向那两棵别样的“椰子树”。

【未完待续】

(本集字数:51491

 

                                         

文章评论

燕子

雪哥的沐浴还没沐完啊!哈哈!厉害!

蝶舞天涯

[ft=,2,]终于等到更新了,独钓兄加油[em]e160[/em][/ft]

素素

[ft=,2,]什么银啊?来了光看不说都不行了。明个不来了行不?[em]e122[/em][/ft]

若冰

哎!好事马上就来到…就这么给刹车了!

雏菊

心急胜过边怀乐了我 呵呵 期待下一回!

梦如烟

[ft=,5,]速度好快 又更新了 问候[/ft]

[ft=,2,]“屠宰证”?这年头,宰人还用办证吗[em]e132[/em][/ft]

荷香

[ft=,2,]好像边怀乐即将要被屠宰了。[/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