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 变 (十)
钓雪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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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文/独钓寒江雪
“呼——噗噗……”
抢先一步走出“横三巷”的叶淮丹,便因没了高楼阴影对强光的遮蔽,而暴晒在明媚阳光下的“文安”正路上。为了获取一点象征意义上的凉风吹拂,叶淮丹做出了一个近似于大猩猩的动作或表情:整个下嘴唇乃至整块下牙床,都尽可能的向前凸出,而与之相对应的上嘴唇,却紧包着上颌骨等一系列的部件,又尽可能的往后缩。以便由下唇方向向上“呼”出的那点儿氧、碳(二氧化碳)混合气体,可以尽可能多的风拂脸面。然而,这样的自制气流运动场,首先遇到的截流者是她自己的鼻子,高高在上的鼻梁,是不会礼贤下士的往回缩的,因此,每每由下唇“噗噗”上来的混合气体,有相当一部分被鼻孔老大给劫走去也……
“快走呀,乐乐姐,小乐姐,”叶淮丹一只手做扇状在脸边摇晃着,一只手朝巷子里摇晃着,“还在磨蹭个啥呢?价钱是老规矩,都告诉你了。”
“哦,知道了。”边怀乐慢慢拉起叶淮丹的大皮箱,满是迟疑的蹒跚挪开了步。
“知道了还拖拖踏踏的?”叶淮丹有点奇怪的催促道,“咱边姐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啊。”
“来了,来了,你急你妈个屁呀。”边怀乐嘴里这样心猿的应付着,心里却一直意马着自己的那张如此干净,如此端庄的证件照,居然就这样混进了小马子的杂物箱里。心里委实有些不安。
“骨碌碌……”
叶淮丹在巷口站了大约十来秒钟,就从边怀乐的手里,截着了正在运动中的皮箱拉杆之横杆,边怀乐心会神领的让了让手,于是,两只面积大小都差不离,肤色黑白也大致相当的女人手,拥挤在短短的拉箱横杆之上,共同拉起其下的负重之物,劲往一处使的“骨碌”在“文安路”上……
“叮、铃铃……”
烈日下的“叮铃”声,也是那样有气无力的从背后传来,跟她俩懒洋洋的步态差不多,更与她们蔫趴趴的表情高度一致,极似两个被大火烤蔫儿了的白茄子,皱皮皱脸的碰不出一点儿响声来。
“三轮、三轮。”与边怀乐相比起来,在这里住了近两年的叶淮丹,算得是“文安路”的原住民了,一听到铃声响起,就自然反应出代步工具的已然出现,于是,疾速转身朝后面扬起手直摇着喊。
“三轮。”反应奇快的边怀乐,也从横里伸出一只手来,同时这只手的手掌部分,很是娴熟再伸出一根食指,做出一个鸡啄米的手势,朝自己所站立的位置,指指点点的招呼道。
“横三十四巷,快点,热死人了。”又是叶淮丹率先蹬上三轮车,也顾不上座椅有些烫屁股了,只知道一边搭搭手,配合着边怀乐,首先放好自己的皮箱,一边急急忙忙的吼吼道。
“好嘞,丹丹小姐回来了?又带一个小姐来。你真厉害。坐好喽,走嘞——”随着车夫的一声打诺,三轮载着两位小姐徐徐启程。
“叮铃铃……吱咕——嘎!”
即将挣得两块劳务费到手的三轮,一路的“叮铃”音色,似乎比之前没生意时候的懒洋洋清脆多了,就连到了一块注有“文安路—横34巷”字样的金属牌牌下,所操作出来的手刹脚刹齐刹声,也是爽爽快快干干脆脆的“吱咕嘎”。
“来,多给你五毛。”叶淮丹递上两块纸币后,又加了一枚古铜色的硬币。
“谢了,谢了。我帮你们下货吧。”车夫诚惶诚恐的点着头,用汗津津的手接过意外收获,解下捆在车把手上的一条污汗汗毛巾,横脸一抹边说边擦汗。
“笃。”
车夫把叶淮丹的货(皮箱),搬到目的地的阴影处,轻轻的放在地上,这才回过头来蹬着三轮去路口碰运气。
……
“八楼。”老江湖叶淮丹踩在松糕鞋上,语气简短的向同行者通报道。
“……”新江湖一眼就看穿了老江湖这样通报的用意,所以,只是淡淡的瞅了瞅叶淮丹,没吱声的暗暗鼓口气。
“咚咚咚……”
再怎么说曾经也是厂级劳模的边怀乐,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得不气喘吁吁的独自扛起大皮箱,“咚咚咚咚”的直上八楼。
“咚、笃!”
离八楼楼面尚有两级台阶的时候,边怀乐就亟不可待的把皮箱往楼板上使劲一笃,又汗流浃背的脱下双肩背包,轻轻的往皮箱上一搁。
“哎哟喂——”边怀乐耸了耸有些酸软的肩膀,心理轻松的默念道。
“噗呲、噗呲。”
叶淮丹挪着那双刚刚修补好的破松糕鞋,拉拽着红漆斑驳的钢管扶梯,危险建筑似的还在四、五楼之间,一步一蹭的向上攀爬蜗行。
“丹女子,我们住左边还是右边?”边怀乐由上至下的反过手去,提抖着被汗水浸得透湿的套装上衣,突兀之间,就确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背心上,似乎有一张黏热又不透风的塑料纸,猛地被谁很懂她心似的撕了下去,于是,在凉意忽来的舒适感中,边怀乐低头望着楼下喊了一句。
“叮铃啷铛、叮铃啷铛。”。
一听到楼上有声音传下来,叶淮丹便将整个的上半身,都斜靠在五楼的栏杆上,继而向外伸出一只软塌塌的手臂,手腕儿上坠着一个有套的西门子手机,连同吊在套上那一堆零碎儿一起,“叮铃啷铛”的摇晃了几下,嘴里还应和着这些流浪在楼道里的杂声节拍,仰头向上的应答道:“左边。钥匙在这儿呐。”
“啥鸡巴玩意呐?球门牌号都没有一个。”边怀乐心里有明显的无奈和不爽,就大声的抱怨了出来。
“边小乐,又在球来巴去的了?又忘记操练普通话了?”歇息了一下的叶淮丹,体力似乎有所恢复,所以就一边继续爬楼,一边大声的数落道。
“哦,嘿嘿嘿,忘了。”即将变成身为边小乐的边怀乐,这下脸皮真的发红了,伸伸舌头以示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动不动就这样,总有老家的口头禅满嘴跑,谁听不出来呢?还把身份变来变去的干嘛咧?”说着说着,老江湖叶淮丹也蹭到了八楼。
“嘶嘶嘶——”
边怀乐背对着楼梯口,心思已经不在身后有人没人了,只想到拿叶淮丹的皮箱当桌子,熟练的将上面的双肩包拉开,并且旋开其中一个塑料壶的盖子,一股酒香立时扑鼻而来。
“吸吸吸,哈——”。
边怀乐亟不可待的双手抱起塑料壶,斜倾着壶嘴,很陶醉似的微眯双眼,然后嘴对嘴的摒住气,再猛吸一口酒香四溢的淡红色液体,继续摒气,让这一口酒香的气息,在口腔和鼻腔里,来来廻廻的蹿巡了好几圈,以使她口腔里的每个牙缝,每个味觉细胞,乃至鼻腔里的每个嗅觉细胞,都陶醉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便突然张大嘴,“哈”的一声咽下喉去,不过,还得继续闭上双眼,直到一股热乎乎的气流,随喉管的顺畅之道,慢悠悠的滑入腹中。这才猛的睁开眼,完成了整个享受的过程。
“七窍顿开,舒服舒服。”边怀乐一边重新旋上酒壶盖,一边自得其乐的嘀咕道。
“边小乐同志,就凭你爹妈从小就培训的这一手功夫,在这儿你迟早会闯出个名堂来的,嘻嘻。”叶淮丹突然开口,半真半假的调侃道。
“哎呀,丹女娃子,”边怀乐打了个激灵,稳稳神才笑着回击道,“你把老子吓得酒壶差点掉地上了,你就知道贼脚摸手的吓人吗?哈哈哈。”
“就我们比起来,”叶淮丹摇摇欲坠的晃到门口,嘴里一直不停的说着,“要说吓人,你比我会吓多了,你吓人的经验都比我多。”
“强词夺理了,是吧,丹女子,”边怀乐老老实实的跟到门前,据理力争的说,“你才吓我一大跳,现在我的心都嘭嘭直跳,一回头你就赖我了?”
“哈哈哈,”,老江湖叶淮丹推开门,诡谲的哈哈一笑,“没听说过吗?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下人’,你儿子不是好几岁了吗?哈哈哈。”
“好哇,你个死女……”,这句话刚开了个头,边怀乐就立刻意识到这个口头禅不妥,便马上咽了回去。
“妈的,这屋里像蒸笼。”叶淮丹驾轻就熟的扑到枕头边,一只手抹汗,一只手朝枕头下插去。
“好啊,原来你在这儿等我呀,个死女娃子,”边怀乐同样抹汗觉热的接着说,“我是下了个儿子,咋的吧,不服气吗?不服气就赶快下一个呀。”。
“给门关上,乐姐,再去看看厕所和厨房的窗户关严了吗?”叶淮丹推推面前一直关着的两扇窗户,嘴里指挥着她乐姐。
“叽叽。”
叶淮丹把之前在枕头下摸出来的遥控器,对着床对面的上方,轻轻一摁。
“还是你厉害,一个人就有空调享受了,”边怀乐到厕所厨房巡视了一圈,关上那里大开的窗户,回到床前看着绿灯闪闪的志高空调,不无羡慕的建议道,“你不是羡慕我下了个人吗?你赶快结婚下几个呗,我就这一个了,不再下了,哈哈哈。”
“我们赶快洗澡吧,乐姐,”叶淮丹似有隐痛的话锋一转,“等会儿这屋里太凉了,冲凉水温就不好了,这会儿的水跟热水似的,正好。”
“你先洗吧,我等你。”作为乐姐的边怀乐礼让着说。
“咱俩有啥你先我后的哟,都是一个品种,还分个你我?”叶淮丹貌似大度的说。
“那我就先洗了,”边怀乐只等叶淮丹这句话一出口,就火烧屁股似的提着双肩包,一心只想进厕所的感谢道,“丹女子越来越乖了哈。你先吹空调凉快凉快吧。”
“说啥呢?还你呀我的分开洗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是一个品种。”叶淮丹再次提醒道。
“那你是啥意思?”边怀乐半知不知的追问。
“一起洗呗,厕所那么大,还站不下咱们俩呀。”叶淮丹主人似的一语说破。
“妈呀,钻在一起洗?我可从没这样干过。”边怀乐有点不适应的说。
“嗨!”叶淮丹不相信似的说,“我就不相信你老公活着的时候,你俩没在一起洗过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都没浴室,”边怀乐似乎不愿提起的交代道,“都是在厂里的公共浴室洗澡的。”
“那也是,”叶淮丹脱得只剩下乳罩内裤的时候,还补充道,“厂里的浴室又是分男女的,就连同性的浴室都是一人一格,记得每一格都有一个半截子门关着。”
“我那次洗澡的时候,全厂都下班了,”边怀乐磨蹭着解开衣服,慢慢的回忆道,“整个生产区行人稀少,静悄悄的,我那时才匆匆忙忙的从他家赶到厂里来洗澡,殊不知……”
“你老公钻进女浴室了?”叶淮丹截断边怀乐的话调侃道。
“说你妈些啥哟,”边怀乐在不知不觉中,也脱得和叶淮丹一样了,还继续回忆道,“那个时候他还是我男朋友,谁敢呢?”
“那你说的‘殊不知’是啥呢?”叶淮丹接过一桶没烧就热的水,等着边怀乐的下回分解。
“我到浴室里找的是最后一个洗澡格,心想没人能看见我了,结果,一个男高音清晰的在我面前唱:请让我来关心你,就像关心我自己……。”
“哈哈哈,真有关心你的来了?”叶淮丹听这种疑似花边新闻的兴趣,是从骨子里来的,只不过现在愈发的纯熟了。
“哗——”
边怀乐提起满满一桶自热水,当头淋下来,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的舒服了。
“洗发液给我一下,”边怀乐伸出手对叶淮丹说,“我当时吓晕了,香皂泡儿都来不及冲,就湿漉漉的穿上衣裤,跑到生产区的大路上高叫:行政处的人太不像话了,你们咋能让男人进女浴室呢?我声音都在发抖。”
“到底是谁呀?”叶淮丹闭着眼,洗发液搓得满身都是泡沫,还在不停的问。
“女浴室的管理员,被我发抖的声音和发抖的四肢吓坏了,不相信似的再三问我:真有男工进去?不会哟。”
“她去看看不就得了?还问你干嘛?”叶淮丹拿起搓澡巾扔给边怀乐说,“待会儿我又给你搓垢甲哈。”
“嗯,”边怀乐接过绿光闪闪的搓澡巾,接着说着过去的那一幕,“听说有男人在里面洗澡,她哪敢进去呢?”
“要是我那时进厂了,我就要看看是谁这么厉害,哈哈哈。”叶淮丹打着哈哈说。
“可惜,你娃儿还小,轻重合适不?”边怀乐的搓澡巾,在叶淮丹背上只去不回的运动着,“她跑到浴室的存物间,义正词严的大吼道:谁在里面?赶快出来,男人家家的跑女浴室,简直太不要脸了。”
“人出来了吗?这人肯定不敢出来。”,叶淮丹分析道。
“过后是一阵难堪的静悄悄。来,冲冲,该你给我搓了。”边怀乐还在回忆,“林大姐说里面根本没人,又叫老李头进去证实了的确没人。”
“碰到鬼了吗?你。”叶淮丹在水里荡了荡搓澡巾,搭在边怀乐的背上,继续刨根问底的说。
“我也奇怪了,明明那么清楚的高音,咋就没人呢?”边怀乐双臂撑在陶瓷脸盆里,看着镜子里的边怀乐说。
“最后结局到底是啥?快说呀。”叶淮丹心急的直奔结果。
“就在他们都验证了没有人的时候,又有一个和之前那个高音一样的男声,从浴室里飘飘忽忽的又飘了出来,而且大家都听见。”边怀乐回头看看叶淮丹说,“重点,轻了搓不干净。”
“莫不是真有鬼哟。”叶淮丹干脆停止了搓澡的行为,一门心思的想听鬼的故事。
“快搓吧,没那么邪乎,”边怀乐这才揭开谜底,“是团委有名的大嗓子高歌,边唱边从男浴室那边拐出来。”
“哈哈哈哈,你笑死我了,”叶淮丹在边怀乐的背上,泼了小半桶有点凉意的水,恍然大悟的说,“我知道了,我们的男女浴室,只有两米高的隔墙,下面又有流水沟相通,如果有人在环境寂静的时候,在里面一出声,就这情况啦!哈哈哈。”
“不过,那时候也没想到钻这些空子,即便是两口子。”边怀乐一本正经的说,“我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不习惯两个人在一起洗澡。”
“这不是洗了吗?”叶淮丹换上干净的内衣内裤,跳到床上打开电视,给边怀乐证明着什么。
“真是啊,”边怀乐丝毫都不意外的说,“聊聊就在不知不觉中共浴了哈。”
“所以呀,”老江湖叶淮丹总结道,“你适应这些事是手到擒来的,是吧。晚上把他们给灌趴下,就更是你的强项喽。”
“先说好,我只陪酒陪舞,不陪睡哈。”边怀乐公开了她知道的底细,也敞明了自己来的底线。
“哼,”叶淮丹的蔑视表情瞬间即逝之后说,“我当初也是这样认定了的,不过,当百元大钞在你眼皮前,一张一张的往上加,加到厚厚一叠的时候,这样的决心就难说了。”
“是、是吗?”边怀乐这句不由自主的停顿式反问,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却使她说起话来的底气,有明显的不足之痕迹……
【未完待续】
(本集字数:5145)
文章评论
蝶舞天涯
[em]e142[/em]终于更新了,占了沙发[em]e192[/em]
想想
两个女人,一个破皮箱,被你唠叨来唠叨去的,神韵就出来了。佩服,女人浴室间的谈话自然,读完此章,像有真的生活场景在眼前晃动,你的文字愈来愈见功底了,祝贺哈!很久没来了,祝秋天快乐!
在水一方
[ft=,5,] 这背实的天太热了,独钓辛苦了哈。[em]e156[/em][em]e156[/em][em]e156[/em][/ft]
忧郁草
[ft=,2,]终于更新了哦,望穿秋水了![/ft]
尚文
[ft=,6,][ft=,,楷体_gb2312][ft=#ff0000,,]【七律】*[B]藏头诗[/B]*sw/w11.8.3.*[/ft][/ft][/ft] [B][ft=,6,][ft=,,楷体_gb2312][ft=#ff0000,,]尚武参军解放全,文辞到老仗求严。[/ft][/ft][/ft][/B] [B][ft=,6,][ft=,,楷体_gb2312][ft=#ff0000,,]祝君体健家庭睦,贺尔儿孙逐个贤。[/ft][/ft][/ft][/B] [B][ft=,6,][ft=,,楷体_gb2312][ft=#ff0000,,]中国繁荣黎庶福,秋来全得庆丰年。[/ft][/ft][/ft][/B] [B][ft=,6,][ft=,,楷体_gb2312][ft=#ff0000,,]快情傲苑菊欢笑,乐使环城美景添。[/ft][/ft][/ft][/B]
雾
[ft=,2,]骨架搭的很牢固,血肉丰满,活灵活现。[em]e179[/em][/ft]
萱草
[ft=,2,]等你有了最后一集我再来看,[/ft]
雏菊
浴 变 在即了,帷幕慢慢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