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许小说】 嚼白趣

个人日记

                                 父亲

 

                       1

 

这个故事,要从鲁迅先生的“春秋笔法”说起。
    鲁迅先生在《阿
Q正传》中,替阿Q隐瞒了一些事情:当阿Q“过了这年的中秋”回来,“穿的是新夹袄,看上去腰间还挂着一个大褡裢,沉钿钿的将裤带坠成了很弯很弯的弧线,”而且,“从腰间伸出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紧接着,他把“一条蓝绸裙”“九角钱”卖给了“邹七嫂”;“一件孩子穿的大红洋纱衫”卖给了“赵白眼的母亲——一说是赵司晨的母亲,待考”,得钱“三百大钱九二串”,“门幕”虽然给地保拿去没给钱,“褡裢”最后“卖给了赵白眼”,但“阿Q的大名”能够“传遍未庄的闺中,”仅仅凭只有“一条蓝绸裙”、 “一件孩子穿的大红洋纱衫”、一条“门幕”和“褡裢”,那是不可能的,其他的东西鲁迅先生没做交代,我也就不去替他为阿Q的其他财货杜撰名目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次阿
Q回未庄后,与现时代的暴发户回家乡所引起的反响没什么区别,而且鲁迅先生也没说他再去“押牌宝”。这在一角钱差不都要换一百文、一碗黄酒只要四文钱的年代,阿Q算得有了一大笔钱了,那么,阿Q的钱哪儿去了呢?
 

大家都说阿Q算得是中国人的一个典型代表,所以,中国人——中国男人,一旦有了钱财暴发了,都做什么呢?您说对了,搞女人啊!

鲁迅先生交代:“阿Q这时在未庄人眼睛里的地位,虽不敢说超过赵太爷,但谓之差不多,大约也就没有什么语病的了”。

有钱、有社会地位,阿Q想起一个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这断子绝孙的阿Q!”而且,他那时就想过:“不错,应该有一个女人,断子绝孙便没有人供一碗饭”,阿Q会想到“若敖之鬼馁而”是鲁迅先生抬举了他,但阿Q是中国人啊,是中国男人啊,——从现代生活形态推断——从现在满世界发财的中国人——当官发财、经商发财等等——后面的二奶、三奶推断——再从阿Q对吴妈的“我要和你困觉”的仓促表现判断,至少,阿Q心理和生理,需要女人啊!
 

鲁迅先生少说了几句话,阿Q何止是“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再用力一拧,才放手”,小尼姑骂他“这断子绝孙的阿Q”的那晚“他觉得自己的大拇指和第二指有点古怪,”这种“古怪”其实那时起就种在了阿Q的心里。

在那个阿Q把“一条蓝绸裙”“九角钱”卖给了“邹七嫂”的傍晚,晚霞在天边编着梦幻般的织锦,阿Q在静修庵的门前,等着小尼姑化缘归来。

当小尼姑随着归巢的雀儿回静修庵,在门口看见穿着新夹袄的阿Q错愕的时候,阿Q表露着质朴、憨厚、柔情的微笑,却什么也没说,他放下手中的一只碧玉手镯在静修庵的门前的麻条石的台阶,什么话也没说,卑歉地走开了。
 

第二天、第三天,小尼姑在静修庵的台阶上,都能见到一束紫蕊白边的芙蓉花。

小尼姑阿菊——这个被鲁迅先生并非一定刻意埋没了名字的女孩,把花束带进庵内,放在佛像前的供座上,偷偷地瞄一眼师太的反应,师太倒也有淡然的一笑。

阿菊年方二九,但没有戏词里“小尼姑年方二八,年轻轻被师父削去了头发”的悲怨,父母逃荒路上无奈,把她舍在庵内,是给她寻条活路。

她化缘也多半在闺中走动,近来闺中对阿Q的议论也在她耳边,赵司晨的妹子说:“吴妈那个时候要应了阿Q,现在也享福呢”的话,对她也有所触动。

夜间,她躲在被窝里,摩挲着阿Q送给她的碧玉手镯,想着那个曾经“摩着伊新剃的头皮”的阿Q,想着自己可能的未来!
 

我不想再描述阿Q在月下竹林内对阿菊的甜言蜜语和信誓旦旦了。也不想说阿Q为了表现出像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一样,把所有可以描绘的幸福蓝图和可以保障这蓝图的银的和铜的都交付在她心里和手里,阿Q借口要闹革命,到静修庵,多半是为了能看她一下,但等到阿Q因闹革命被处决,她听传闻,阿Q在行刑途中高喊:“过了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想着:这大概就是为了告诉她什么……
 

我为什么要说鲁迅先生是用“春秋笔法”为阿Q隐匿了这段事实,因为那个时代,妇女是如此的没有社会地位,爱与婚姻,是如此地不能被分隔而看。一方面,在鲁迅看来:“节烈的女人……她们是可怜人,不幸上了历史和数目的无意识的圈套,做了无主名的牺牲”(鲁迅《我之节烈观》),他无意在笔下让小尼姑做“无主名的牺牲”;另一方面,他在《阿Q正传》中让阿Q被杀了头,意在让阿Q式的人物从中国断了种,但是,阿Q在行刑途中高喊:“过了二十年后又是一个……”——事实证明,用不了“二十年”, 也不是“一个”,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延绵不绝至今。大家不用解释也都心知肚明:这与小尼姑无关!
 

静修庵内不缺乏为大家闺秀遮羞掩丑的堕胎药,或许鲁迅先生说过:“单为了现存的妇女所独有的桎梏而斗争,也还是有必要的”(鲁迅《关于妇女解放》),小尼姑——也就是阿菊,悄悄与师太不辞而别,怀着阿Q似有似无的期盼,仗着阿Q留下的那些幸福保障,离开静修庵,离开未庄,尼姑装扮,以化缘为名,一站一站地坐着航船,经曹娥江到杭州,经太湖到湖州、宜兴,经长荡湖,来三百里远的湖口镇投亲。

在湖口镇,我们开始我们的故事。

                            (未完待续)



文章评论

王老大

欣赏你细腻美好的文章,祝你在美好的夏天里度过愉快的周末![em]e163[/em] [em]e181[/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