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郁

 海郁：七月诗歌整理（14首）

《而你不是》

像悬浮在头顶不肯散去的一团乌云

而你不是

像省略了艳阳高照的一个夏天

而你不是

像桌面上散尽余温的一杯水

而你不是

像空洞的目光爬满的瞭望

而你不是

像庭院雨水冲出的泥泞

泥泞上裹挟的不再泛绿的叶片

而你不是

像晃荡在花瓣上隐忍的露珠

露珠里折射的倾圮的家园

而你不是

像不再伸展如初的那些繁茂的枝叶

枝叶上承接的千丝万缕的阳光

而你不是

像沉重的步履踱来踱去的厅堂

厅堂内迟缓郁结的叹息

而你不是

像痴呆，像麻木，像翻开又合上的书页

像启齿又吞咽下的话语

而你不是

【2015-7-4 11:05:13】

《晃荡》

为什么要我晃荡这么久

我已经厌倦了人世间无休止的伪装

厌倦了笑里藏刀，口是心非

面对一双真诚的眼睛

我确已丧失了自圆其说的能力

为什么要我晃荡这么久

这人间，处处充满格斗与血腥

挡在眼前这副变色的镜片，这副

印满暴力的黑色的瞳孔，我已经深恶痛绝

为什么要我晃荡这么久

为什么置我于空落落的繁华街头

为什么，非要我裸露内心的荒凉和悲戚

而投诚口蜜腹剑的愚蠢的人类

活着多么艰涩

噎在喉间的祝词多么沉重

原想给你一条清澈的溪流，但此时

我唯有泪水在眼窝里久久晃荡

【2015-7-4 19:54:47】

《孤独》

墙角的文竹一节节往上蹿

其中一枝抱着暖气管

缠绕了几圈后，又沿着墙壁

爬到窗户的顶格

往外瞅

我突然想起我的外婆

她有时也会踩在一条木凳上

通过背墙的小格木窗

往外看，尽管外面只是

一片丛林

【2015-7-6 17:04:26】

《歌女》

你的歌唱是尖刀

划在这座小城临街的玻璃上

你的勇气和热浪一并上升

沙哑的喉咙在午后的地摊上拦不住一个回眸

高歌是那样的，像你的母亲在饱受病痛的折磨

低吟是那样的，像薄凉的尘世你的哭泣

声嘶力竭的孩子，八万元的医疗费

你啥时候能喊得来

【2015-7-6 17:59:30】

《哭给自己》

刚摊开的纸张被风卷走

匍匐的句子已胎死腹中

那些尚有余温的话还没有被风吹远

塌陷的路已至眼前

收回成命只是一个传说吗

那散落的瞬间像散落的雨线

庞大的黑暗涂抹在泛白的河床

庞大的影可是你经久不散的伤

容我一袭转身带走你

容我凄凄惨惨哭醒你

你来时，那么热烈那么热衷那么热爱

你去时，却是如此悲戚如此破碎如此冷凉

《老屋》

旧柱子斑驳泛黄的色泽

依旧在彰显它往日的光艳

只是，外面的油漆包裹了它内部的腐朽

午后的脆响，划过安静的过道

漆片和蛀虫凿下的粉末一并脱落

老屋在一大片阳光下开始拆解

【2015-7-9 18:25:07】

《复活夜》

夜复活了，你在那里落座

你从多个角度进入，打开各种场景

你哑默，凝滞，随着时间的脉搏

跃动，偶尔在往事的火苗上

摇曳。你把盏明灭着远去，或者

隐约着靠近，留下模糊的轮廓

复活的夜里，每一个物件

都伸出触角，探视时光的深浅

并排兀立的章节被夜风翻阅

一些痛楚的汉字挑起事端

让苍白的对视更加幽怨

《习惯》

灯燃灯灭，已与你无关

你是无暇顾及的一团烟火

在熏黑的角落里自暴自弃

不见火苗，盈眼的泪

呛鼻的烟

晃荡、低回，像一场

顺其自然的哽咽

我已习惯了这种熏陶

就像烟囱习惯了燎烤，铁砧

习惯了锻打

【2015-7-12 23:59:17】

《新华书店》

是慢慢陷落的一块地界

稀疏的读者让出宽广的空间

一堵墙平分店面

鸣炮开张的热烈

让书页间驻留的视线频频移出

《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

就是人满为患的院子

人民排队挂号，人民排队缴费

人民仰天长叹，人民徒生悲凉

人民或立或坐或蹲或卧，或坐卧不安

人民争先恐后，人民仰视严肃的专家、大夫

人民也被白衣天使熟视无睹

人民握着开出的各种单子一脸茫然

人民毕恭毕敬，人民肃然起敬

人民在集中饰演各种角色，回放各种表情

人民在不断疗伤，人民在不断受伤

人民看好了身体的病，同时

人民又抱住了另一块痛

【2015-7-14 17:40:04】

《伤痛》

我故意割裂开一种忧伤与你的关联

我无意将清晨的跌伤又与你对应

故意，是无处不在的伤

无意，是匍匐暗处的痛

看见的伤，愈合有期

看不见的痛，遥遥无期

【2015-7-16 03:48:46】

《还以为》

还以为自己只是拍了一个山的背影

而你是这个风景的几何中心

还以为你是提升色彩和品位的一笔

而你，也挤在山的豁口和夕光一并散尽

还以为你是那片哗响里安静的部分

而你遁入寂寥成了怀念的词根

还以为你摒弃了那块石头心会变得柔软

而如今你已集结漆黑成了坚硬的磨盘

还以为这个七月的星辰漫步流星

而你，却是踯躅的弦月戳疼的窗口

【2015-7-20 17:16:22】

《我们在时光里留下了什么》

山还是那座山，更加沉默了

水还是那些水吗？仿佛已经变调

昔日坐过的河卵石

已不知去向，不知名的那些碎花

依旧毫无目的地盛开

像茫然四顾的我在微凉的晨风中摇曳

时间在河床留下了什么

是狼藉的冲刷还是色彩的变幻

我们在时光里留下了什么

是渐生的华发还是无谓的嗟叹

【2015-7-22 07:11:43】

《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

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
语气骤然间舒缓，动作不再连贯如初
眼睛，要么装满空洞
要么投向虚无，言语收敛
肢体富含歧义，让我莫名生发悲伤

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
慢下来也罢，最让我揪心的是那个转身
转身也罢，我怔在那儿，挪不开脚步
喉结蠕动，分离在声带已震颤不出一个词语
老态龙钟的父亲顿时泡在我的眸子里

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
提起行囊，方知依旧是异乡，我缓缓挥手
向没有故土的父亲辞别
辞别在斋月日头西斜的广河
在三甲集中心寺一个胳臂弯的巷口

【2015-7-23 16:5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