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瞳

人物

沈薇、唐以森、顾晓楠、陈浩、李右安、康晴、卫离、林啸

     【一】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声,不屈不挠地响了约摸五六分钟，沈薇这才懒洋洋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极不情愿地掀开蓝色碎花棉被，而后起身下床步履蹒跚地挪过去，她揉揉惺忪朦胧的睡眼，抓起话筒放在耳边，声音慵懒而又暗含满腔敌意说道：“喂，你好，你找哪位？”

因为是周日，室友们不是回家就是去外地，不是在市区疯狂就是在被窝里给青春陪葬。而这个周末，其他室友为了补贴己用都去做兼职了。沈薇实在想不起来会是谁在一大早打来电话，抓起电话的一瞬瞥了一眼手机，好吧，十点二十，也不算早了……

电话那头却是出人意料的沉默，一时间，沈薇所有的警惕细胞都清醒过来，戒严一般四处扫荡，生怕一个不慎被套入陷阱之中。下一秒，她灵光乍现，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顿了顿，沈薇问道：“李右安，是你么？”

电话那头依然没有回应，却也依旧固执地不肯挂电话，似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和自己谈判，逼着自己做出某种抉择。沈薇终是不愿再耗着，道了句：“神经！”

挂了电话，沈薇无心再睡，遂洗漱收拾一番，抱着书本去了图书馆泡书。在大学里，很多人开始堕落，不是泡妞就是泡帅哥，沈薇自知行情不佳，于是选择泡书。其实，无论是泡妞还是泡帅哥，纵然百密，也总有大意失手或失足的时候。因此，早在大一入学时，在听过学长学姐们的各种故事以及事故之后，沈薇与室友们便达成一致意见：大学四年，可以泡书泡茶泡电影泡脚泡澡泡风景泡吧泡面泡超市，但，绝不泡帅哥。实在是一群高风亮节、高瞻远瞩的新世纪好姑娘啊，当然，也因此少了许多顾名思义的家属见面聚会，继而，为国家节省了不少粮食。

所谓大学之大，不在于处所之风水，建筑之豪华，设备之精良，宣传之盛势，而在于大师之德望，才俊之风采，学子之奋进。而在沈薇的认知里，大学，就是“养老院”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原以为，进了大学就可以肆意放浪形骸，置世俗于不顾。却不料，只是被束缚得更紧，棱角被磨去更多。另一方面，由于阅历的增长和心智的成熟，也开始明白一些规则，于沈薇而言，便是宁做深谷幽兰，也不与喧嚣为伴。是以她选择不争，只在偌大的校园里，与室友同出共进，抑或只影独行。

渐渐的，沈薇愈发喜欢孤独，可以直面自己的内心，与心灵对话，或者，洞窥灵魂的最逼仄处。曾经，些许的不安分，又开始在骨血里躁动；曾经，些许的小情绪，也开始在血肉里复活。于是，沈薇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关于读大学的这一决定。是否，有另一条旅途，更接近梦想；是否，有另一处风景，在时刻等待自己。或者，当身体不在路上，大脑就该驰骋书海，纵横八荒。

将近十二点时，图书馆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离开，沈薇从包里拿出一块红豆面包和一盒牛奶，算是早午餐。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却让她看到那个曾熟稔于心的背影。“唐以森。”沈薇心中默念，身体如触电一般猛然站立，这一举动，使得身边的一位男生惊得掉了手中的笔记和钢笔。

“喂，你…”那男生刚要发作，看到沈薇的表情，不由得缄口不言。是的，沈薇的脸上，溢满了忧伤与怅惘。曾经，多少个日以继夜，她跟自己说，与其日后终将失去，倒不如，从未拥有；曾经，多少次花开花落，她陪着自己，花前独赏，花后独悲；曾经，以为一朝分离，便再会无期。谁知造化弄人，偏生惹了重逢。

     【二】

“唐以森。”沈薇追上去，微低了头，站在阅览桌边，小声说道。唐以森抬眸，不由惊喜道：“是你，我的邻班女生！”沈薇不语，只点头微笑着。唐以森亦是眼带笑意，说道：“难得遇见高中校友，走，我请你喝奶茶去，很好喝的珍珠奶茶。”

沈薇“嗯”了一声，回到座位收拾东西，与唐以森并肩离开了阅览室。言语间，难免提及高中的那段岁月。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云淡风轻的时光。期间，唐以森接了个电话。而后告诉沈薇，他女朋友下午没课，要过来查岗。唐以森说：“也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沈薇讷讷道：“这样，岂不是陷你于两难之地？”

“哈哈…哈哈…小丫头，我跟你说笑呢。”沈薇心弦一动，说笑，难不成，他没有女朋友？唐以森又道：“我怎么会有那么小气的女朋友呢？”沈薇赧然一笑，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下，却只是责备自己，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忘了吧……

到达奶茶店时，唐以森刚一进门，便被迎面而至的拥抱包围了。沈薇自知这就是女主角，便暗中将她细细打量一番。是怎样媚眼如丝的女子呵，笑靥里，满是青春的姣好与曼妙。只一眼，沈薇便自愧不如。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都没能从往昔回过神来，直到唐以森询问她要哪种奶茶的时候，她才抱歉地笑笑，说“薰衣草”吧。而此时，顾晓楠方才意识到还多了一个人，便自说自话道：“以森，这就是你说的高中校友吧。你好，我是唐以森的女朋友，顾晓楠。现在是，以后也是。”

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慢慢喝着奶茶，一边随心随意聊着天，顾晓楠十分健谈，从一开始就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像是，上辈子是哑巴一样，所以，这辈子，只要开口，就无法停止。沈薇斜靠在摇椅上，懒懒望着窗外，这家奶茶店，是她最爱的。薰衣草，也是一如既往的衷爱。唐以森见顾晓楠誓将独角戏进行到底，便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说道：“晓楠，明天还有课吧？我先送你回去，等下我要去系办，下午系里有活动。”

顾晓楠即便不情愿，也由她不得，她的这位白马王子，是年级长，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我留下，当你副手不行么，任你差遣？”顾晓楠试探着问。唐以森摇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顾晓楠起身道：“好了，不耽误你们老同学叙旧，姐姐我自己走。”

沈薇目送着她离开，回眸时，正与唐以森四目相对。唐以森淡淡道：“你依然没变，还是那么安静，让人觉得像是不存在。”

“是啊，像是不存在。唐以森，这个女孩子，可不是你高中时的女朋友呢，想不到，你也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谁说我高中有女朋友？”

“填志愿那天，来找你的，不是么？”

唐以森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边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语色略显凄然道：“那个，是我表妹。”

沈薇“哦”了一声，低头去喝奶茶，却发现不知何时杯子已经空了。唐以森见状，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杯？”沈薇摇头，一杯奶茶，已经将胃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

“该回去了，你下午不是还有活动么？”

“刚刚想到，昨天取消了。”

沈薇斜睨他一眼，诘问道：“是刚刚，才取消的吧？”

“好吧，你赢了。认识顾晓楠之后，我发现自己更喜欢独处。”唐以森自嘲道。沈薇耸耸肩，报以同情。见沈薇不语，唐以森又道：“作为一杯奶茶的回报，你总该请我做点什么吧？”

“请你？”沈薇神色略有迷惘，不明白唐以森其意所指。唐以森也不浪费唇舌，开门见山道：“也许，我不介意换个女朋友。”

“呵，是不介意多一个吧？唐以森，你变了。”沈薇不无挖苦道。唐以森叹道：“纵然身边不乏人陪伴，这颗心，却依旧是孤独的。”

沈薇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也不记得唐以森后来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手机响了，十分钟之后，她已经魂飞魄散、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急救室门前，惴惴不安地晃动着几个人影。

“沈薇，你可来了！”卫离忙喊道：“快过来，快过来！康晴，她可能不行了……”沈薇伸手抓住卫离，像是确认一般问道：“你再说一遍，怎么会这样，早上你们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是林啸，他来找我们。当时，他捧着一大束玫瑰。我们都在广场上，他问康晴要不要接受他，康晴死活不同意，后来他急了，就说，要么接受玫瑰，要么，就去死。康晴肯定是一口回绝啊，谁料，林啸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狠命刺过来。沈薇，好多血，康晴流了好多血，地面都红了，好大好大一片。”

“他刺的，是什么部位？”沈薇顿觉事态的严重性，赶忙又问：“通知康晴家里了么？”

“胸口，他刺的，是心脏。他说，他要看看康晴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么狠，这么无情。”卫离说着，又是涕泪俱下，泣不成声。“通知康晴家里了么？”沈薇再一次问道。卫离摇头，哭着说：“我不敢说，不敢跟她爸妈说，不知道怎么说，沈薇，沈薇，该怎么办……”

“报警了么？”沈薇终于镇定下来。卫离点头：“她们几个去做笔录了。沈薇，林啸会不会被判死刑？”

沈薇猛然抬眸，直视着卫离，字字清晰道：“是你，告诉林啸你们在哪儿的吧。”

 

     【三】

转眼，又是玉兰花开的时节。校园里，有一处玉兰苑，植满各种玉兰花，花开时节，云白风清，烟柳低吟，此处便犹如一帧最美的丹青。沈薇倚坐在一株玉兰树下，懒懒翻着一卷古籍本《人间词话》。蓦地，她举头向远处眺望，今日，是康晴的祭日。康晴，一想起这个柔弱如水的女子，沈薇没来由一阵心疼。她理了理思绪，又从枝头，撷取一朵最为肥美丰硕的玉兰，执笔，一字一字，刻画着对另一个世界的思念与祝福。这也许，是最为遥远的祝福吧。而后，又想起卫离，在康晴入土为安后，她悄无声息地退学，离开，从此，杳无音讯。如果，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么又为何，如此匆匆。甚至，来不及告别，来不及，拥抱最后的沉默与疼痛。

还有一年，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往未知的远方。沈薇开始憧憬，是择一城，枕水而居，还是山水深处，流离孤老？不知怎的，便想起那句刻骨铭心的祝语——长命百岁，孤独终老。这话里，是有怎样的无奈与不甘，却也满腹沉冤，无处昭雪。

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片花瓣放入水中，看花瓣在水里荡起细密涟漪，心绪，亦是不宁。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将要发生一样，沈薇下意识地抬头。彼岸，唐以森涉水而来。沈薇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开口，倒是唐以森笑着朗声道：“我说是谁，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原来是沈薇，不过也对，除了沈姑娘，又有谁，会如此怜香惜玉，将花瓣葬入水中，使得它们质洁还去。”

沈薇冷笑一声，无关痛痒地说道：“好久不见，唐以森。”

“沈薇，我们谈谈。”

“谈什么？”

“我想知道，都有谁，喜欢过你。”

“跟你，没关系吧？”

“也许以前没有，但是现在，我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唐以森立在水中，水没及腰，再往前，水会更深一些，湖泊最中央处，深达三米。见沈薇无动于衷，他便往前走了几步，水已过胸。沈薇环视四周，发现已经围聚了很多同学。她叹了口气，转身道：“终究，已经过去了，你又何苦？”

说完，沈薇决绝而去，纵是身后如何哗然一片，她也不会回头。是时候，与当初做个了断了。也许年幼无知，也许初初懵懂，我们总会误入迷途，或是自己画地为牢，囚心于囹圄，不得解脱。但时日久后，往往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足以让我们茅塞顿开。成长的代价，不过是失去，一贯如是。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沈薇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止不住的流泪。室友们都还在自习室，唯独她，喜欢在玉兰苑温书朗诵，附庸风雅。快到中午的时候，沈薇从宿舍出来，买了些午餐去树林里听风。她不想被室友看到红肿的眼睛，也不想被人询问，更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

下午的课，是沈薇最不喜欢的心理学和日语。一票否决上课的提议，于是，她打算继续附庸风雅，只是，转移了地点。为了避免一切偶遇巧遇和处心积虑遇，沈薇翻墙去了邻校。话说，此女虽不能飞檐走壁，穿宅越院，打家劫舍，但爬树翻墙，绝对是个中翘楚。若不是儿时偷学跳舞摔伤了腿，此时在翻墙界万尺莫当也未可知。

邻校，可算得是一处风水宝地，各种雕梁画栋，水榭歌台，着实曲径通幽，草木葳蕤，最宜此女游荡。沈薇双脚刚一落“地”，就发现情况不妙，只听脚下传来一声哀嚎，低头一看，好吧，自己果然踩到“草”了——分明一个活生生的哥们儿，想来此君也是逃课而来，一个不慎曲肱慵卧会了周公，更一个不慎被沈薇当了垫脚石。所幸的是，墙不太高，沈薇不太重。否则，也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花木太过繁盛，从上面，是看不到这边地面情况的。”那哥们儿起身，正欲发作，却不由笑了，说道：“沈薇，几年不见，你还是死性不改。这翻墙的臭毛病，究竟谁惯的啊，这不是给人民添乱吗？”

“陈浩！幸好…踩的是你，嘿嘿…”沈薇笑得阴险，吓得陈浩一个踉跄，险些再次卧地。在鄙视地瞪了沈薇很久之后，陈浩叹气道：“算了算了，今天就是把我踩死了，你也不会有负罪感的。”

“怎么会，我保证，以后每年都会给你上坟的。”沈薇信誓旦旦道。

“你，你敢不敢再损点儿？”

“那，带着你老婆孩子一起给你上坟。”沈薇郑重其事道。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但是，我是今天被你踩死的，还没有老婆呢，更别提孩子了。”

“可是没被踩……”沈薇刚要说下去，却猛然意识到，她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的离别了，尤其是，死别。“陈浩，你是在这所学校？”

陈浩一边揉着双腿，一边点头，沈薇笑道：“原来，我们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是啊，近到一墙之隔，远到三年未见。沈薇，你还好么？”
  

     【四】

五月，静听。

织弦泊深味，瀹词枕清欢。最入心处，“冬窗里，烹茶扫雪，一碗读书灯。”试问，这世间，有什么抵得上花前一静听，梅心一蕊雪？

六月，夏浅。

初到这座小城，沈薇尚未安定下来，工作的事，是之前网上联系好的，这两日就可以报到。只是住所，一直悬而未决。按照沈薇的设想，是选择离工作地点近些，且傍水而安。却被同事告诫千万不可，办公楼多在写字楼上，一到夜晚，悄无一人，静谧空阔得有些过分。

后来，沈薇将住处定在一栋居民楼里，四楼，有宽大的阳台，可以豢养日光与月华。不大的房间，仅有一床一桌一柜，于沈薇而言，这便足够。大学时买的书一本未带，因为过于沉重。启程前，在网上选购了各类书籍二十多本，算是对自己的乔迁馈赠。

窗外，赤脚走过七月。

于枝头稍作停留，而后，飞扬跋扈，呼风唤雨地离去。沈薇每次下班乘公车回去，都喜欢提前一站下车，而后一边慢慢踱着，一边四处看风景，她甚至，爱上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既是举目无亲，便只有天地，可以与之往来。

自此，她已在职场游刃有余。安静，勤奋如她，对谁，都温婉地微笑。对自己的工作，更是精益求精。工作之余，她也只是读书，睡觉。逛街，嫌累；购物，嫌挤；出行，嫌热。似乎，大至国计民生，小至流言物价，都与她无关。连这个世界，于她而言，都略显聒噪。

八月，荷觞，一顾倾城。

沈薇的心里，住着一朵白莲，于风中，摇曳成遗世独立。

开始的开始，她想记住太多的人和事；最后的最后，她想忘记太多的人和事。最终，却发现，自己太过渺小，太过无能为力。不免喟叹，人类，可笑的人类。

清晨，她喜欢坐在荷塘边，静静地，独对一池清荷，看蜻蜓小立，看飞鸟幽栖，看光影沉淀，看岁月斑驳，看苍穹与大地，两两相望，看流年与山河，执手契阔。

九月，出行，青春作伴。

于瑶里，寻找前世今生的足迹。但问哪一枝梧叶，曾栖秋声？但觅哪一溪碧水，曾照清影？

忆彼清秋，雨锁西楼，墨染胭脂如瘦。却桐声万里，窗前一叶，离章怎书花落后？团扇冰骨，锦瑟幽思，思尽双溪蚱蜢舟。夜阑无梦，引字衔云，卧听蛩语轻叩。凭栏处，青灯不寐，但慰强愁。风瘦也，心字成灰时，人事已经秋。

沈薇满心欢喜，独坐于光阴的此岸，任彼岸，住满红尘。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多年以后，该用怎样的心情，与曾经相遇，是缄默不语，还是微笑着呜咽？

十月，雁背驼云。

沏一盏茶，于竹下，久坐。将心事，种在竹根盘错处。来年，会不会有些许心竹，长成一季苍然？

试问，有没有这样一个我，在漫无边际的回忆里，温婉娴静，只如初见；有没有这样一个你，想起时，唇边总是泛起一抹浅靥，心头，却是丝缕不绝的怅然。奈何，最薄情，莫过于曾经；最温柔，亦莫过于曾经。多年后，如你不离，若我捉笔，定不惜笔墨，给你如莲入禅的结局：尚未开始，便已结束。

一个人，流离过太多荒芜，辗转过太多沧桑。一颗心，若是真的累了，也便有了生根的念头。那一天，风日俱好，沈薇抱着从公司拿回来的个人物品，刚回到住处，便听到手机铃然作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心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您好，您是哪位？”

“沈薇，我是右安，我来了。”

“是么，我今天辞职了，要离开。”沈薇辞职一事，前后拖延了两个月之久，先是主管不许，后是老总不批。沈薇去意已决，不由分说，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广告，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新人训练到可以独立完成一切分内之事。最后，老总只好放人，却也声称欢迎沈薇随时回来。

“什么时候走？”

“今晚，七点四十的火车。”

“是么，我今晚七点五十到…这真是…”电话那端，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沈薇却听得分明。

“你要去哪儿？”李右安问道。

“心之所向，在水一方。珍重。”沈薇挂了电话，骂自己一句“神经”……

也许，他和她的距离，不是十分钟，不是千山万水，而是，相隔整整，一个曾经。

                                       文/柳清瞳

                                       于苍梧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