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南苏北

一条幽深的胡同通向那方伴我成长的小院，那是太爷爷遗承下来的老宅基，它记载着我从婴啼、童真到少壮和青春各个时期的印记。

听母亲讲，最初的院落是长方形，一字排开六间茅草房。三爷爷家、大伯家和我们家每家两间，房前是一直通向大路的一片院场，足有四十多米长，三家人一字排开，相互照应，没有大门和院墙，虽然人口很多，但生活场景定也是其乐融融。当然，在那段世外桃源的画卷里是找不到我身影的，连母亲也只是刚嫁过门的媳妇。

随着叔叔姑姑、哥哥姐姐们逐年长大，原有的住房已经摆不开这个庞大家族的阵势，分宅建房追赶着改革开放的大潮流。于是，三爷爷率先在院场的尽头划出了一进方形院落，盖起了三间青砖大瓦房。而后是大伯紧追其后，在三爷爷的屋后又分出一进院落，把原来东西向的一大家，改扩建成了南北向的三进三户。父亲当时没有建房立户的能力，和母亲一直坚守在漏雨透风的茅草房里，直到我出生之后的第三年，父亲才东拼西凑的盖起了属于我们家的青砖大瓦房，乡间称“八八”的屋，可是直到现在俺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叫“八八”的屋，会不会是建造这样的新房需要八百八十块钱呢？考证了几回都没有结果。

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抹去了躲雨避风的场景。母亲说，我刚出生的那两年，我们家依然住着茅草屋，夏天雷暴雨天气，母亲都要准备好几个脸盆和面盆，无根之水总会毫不吝啬的把我们堂屋内外浇个通透，这时母亲都会把我放在铺好小褥子的木盆里，然后推到厅堂的大桌子底下躲雨，每当听到母亲聊起这些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儿时的唐玄奘，似乎有天降大任的意思，今天证明，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定是父亲兜里只有一百八十几块钱，也要拼凑赊借盖屋的原因。

父亲在太爷爷或者是老太爷爷遗留下的原始宅基上建起了新房。我的1979到1995，17年最美丽的时光就影印在这方豆腐块里。

现在的院落和当年的青砖红瓦房已经过几次修缮，房子原来的泥把子顶换成了水泥扣板红瓦顶，院子的泥土地也进行了水泥硬化，配房也是拆了又建的，除了原来的老方位，一切都没有了我儿时的影子。

最近两次回到老宅，一次原于三伯的去世，三伯六十五岁，脑部长了恶性瘤，植物人了八个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近几年，家族里的长辈相继离去，每次回去都会无限的感伤。再一次回去是前天，又快到农历的十月一了，民间称之为“鬼节”，和年底、清明一样是向故去亲人寄托哀思的大节日，我和父母早早的回到老宅子，因为五个姑姑和叔叔都会过来给爷爷奶奶上坟。

打开大门，满院子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有的已经腐烂，那是奶奶生前亲手栽下的三棵梧桐树，现在都超过了两个碗口粗。眼前的荒凉让我感到一阵心酸，如果奶奶活着，这方院落一定不会如此凄凉。我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爷爷和奶奶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我的眼前，两位老人相继病逝在正屋的厅堂里，奶奶离开虽然整一年半，但是我每次回来都觉得她老人家就站在屋门口微笑着看着我。

我不想叫姑姑和叔叔看到这凄楚的场景，赶紧的打扫卫生。忙活完有一会，大姑先过来了，大姑是爷爷定的娃娃亲，嫁在本庄上，听说我们到家了就早早的赶过来，还带来的新烙的煎饼和最有特色的乡村干巴鱼炒辣椒，真是人间美味，无比解馋那！

几个姑姑和叔叔相继赶到，他们畅聊着那些新鲜的或不新鲜的往事，历数着那些该去世的或不该去世的邻人，夹杂着乡野的评论和惋惜的啧啧，我只能做个倾听者，大脑费力的收搜索着他们嘴里的人和事，很多人都模糊了，对不上号了。

我提议给父亲姐弟七人拍张照，堂屋的镜框里保存着一张泛了黄的他们年轻时的黑白照。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连最年轻的叔叔，那位当年穿喇叭裤、抹法拉，嘴里哼唱“少林，少林”的时髦小伙，都52岁了，而大姑整整比小叔大20岁，真的都老了。

真如人所说，人一旦开始回忆，就预示着变老了。时光匆匆不停息，父亲和姑姑们脸上深深的皱纹，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变化。而今，老家的这方庭院已成为父亲姐弟七人牵挂联系的纽带，只有在这里才有说不完的回忆和永不停息的笑声。

                                              2014-11-18

                                           刘苏北于三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