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

我是不怎么喜欢桃花的。总是觉得它的过于艳丽，近乎妖娆。那一团团烟波迷离就像一身红绸的戏子舞动着长长的水袖，闪绕在一坡坡山野、平坝，抑或屋前、地角。­—— 一场喧嚣的闹剧。
 

不怎么喜欢桃花，于是找出缘由：它的过于柔弱和娇气，它的不禁风雨。昨日还媚气十足舞蹈于枝桠，一夜春雨之后，便剩下残败的妆容，落寞了眼神。宛若风尘中那些美丽却不经年的女子。这方未来得及细看，那方已是萧瑟离场。怎不让人唏嘘感叹！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桃花，但也不会由此拒绝靠近它们。
    南方的春天总是比北方的春天来得早些。

二月的时节便能逢上它们的表亲——夹竹桃。夹竹桃们笑脸盈盈地召唤，惹得桃树也探出头来，露出些许红润的脸庞。许是承受了太多的清冷和沉寂，一到三月，它们便是齐齐涌上枝头，迫不及待地开放，像是共同聚集只为商讨一袭袭关于桃的花事。
 

成群结伴的人们来了，远方的客人，近身的朋友，少不了的还有土生土长的你和我。

把自己丢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蜿蜒的山间小路。寻一处清闲的农家乐园，小憩时，那些走失的人，那些几乎忘却了的事，竟会无端端地从一笼笼花树中款款走来。如蜜蜂的吟唱，轻响耳旁，如蝴蝶的薄翼，眼前扇动。

那一脸无邪笑脸的女孩，眼睛再难回归清澈，曾经的少年，也定是早已改了初衷换了模样。无奈地道出遗憾的心迹：桃花依旧红，人情难在浓。这更该是我不喜欢桃花的缘由吧？为它来时的匆匆，去时的无凭。

凌晨时分，一些声响摇醒了耳朵：锅与铲子磁石般地摩擦着，冲破阀门的水流畅快地奔泻着，有车碾过地面的气息在流淌，更有那轻碎而短促的脚步声窗外踏过，那是一群早起的人们，晨练或者赶着脚上早市。——为了身体，为了生计。
 

全无睡意的我拉开窗幔，望不远处那一片东边的山脉。除了黛黑一片，什么也没看见。

折身微温的被窝，独自陷入沉静。

突然，念想起它们来，那一树树盘根错节，林立于寒冷中光秃秃的桃树。它们定是醒着了，如我一般这样的醒着？我多想和它们说上几句话，问上一些事：为心上的那片灿烂，你们承受了多少风霜和寂寞，你们用了怎样的勇气和力量，才得以让积蓄如火一般的热情毫无顾忌地倾倒？即使是，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环扣于你们的头顶，依旧笑颜迎人。

到底是活着的。以生长和呼吸的方式。

静默地伫立，绚烂地开放，直至零落成泥……

孤独和寂寞，你我生的证据。

灿烂后凋零，我们共同的宿命。

此时此刻，在这不算太冷的冬天。突然很想念你，想念灿若虹霓的那抹抹笑意。真想，真想结结实实地拥抱你嫣然整座山头的红润。

这早早的赶脚声，你听到了吗？这期盼与你再次相见的热烈的心绪，你听见了吗？

不远的东山，响起了你步伐轻盈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