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

五年了。

时光匆匆，停不下脚步。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无数次期许又无数次失望中，高考，再次到来，又再次结束。



窗外灯火阑珊，月光下，意犹未尽的人们一个个提着各色购物袋从外面归来。虽已近凌晨，似乎还没有人想结束这一天。远处车水马龙，灯火如织，道不尽世间繁华。虽身处七楼，却仍旧能够依稀听到盈盈的笑声。一天，又过去了。
我亦是平静的，很平静的，活着昨天，活着今天，又迎来明天。这是所有人看到的，我的样子。

今年与往昔，于我而言，有什么不同？除了年龄上，在一年年的老去，生活的重心，再也不是读书，也再不可能是读书，取而代之的，是组建家庭。在母亲的催促声中，在朋友劝导的玩笑里，相亲，结婚这个词，愈发频繁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不能对不起母亲啊，我不想让她伤心，我何曾不知母亲声音里所饱含的殷切期盼？我试探得说，我就这样下去，一个人了，可好不好？母亲沉默不语，我便慌了神，我害怕看到她这个样子马上解释说，骗你的骗你的！下一个就结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更慌。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在那个落雪纷飞的十二月，都早已变了。
我们有自己的苦衷，亦或是，自己的宿命。哪怕，这苦衷不被任何人理解，这宿命，被所有人轻视。




贫穷确实是一个无奈而蹩脚的理由，甚至，有些可笑。




我在一遍又一遍的笑着，每天都是如此，同事看着我，撇着嘴说，你看看你笑得那个样子！都不知道笑什么。是啊，我在笑什么呢？空洞而没有内容。从镜子旁走过，无意间便看见了面目狰狞的自己，对面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我，我默念着，借着水雾，一笔一划，写下高考，眼泪在那一瞬间就出来了。我指着镜子里的人，一字一顿的说，别再妄想了，不会，永远也不会有奇迹发生，你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教室，再去读书，将会在这样的日子中活着，直到老死！
我不知道为何我要对自己如此决绝，我的心在抽搐。
这种难以控制的情绪，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我想忘记，比任何人都想把记忆抹去，可是，我做不到。




脑海里偶尔浮现关于学校的画面，这样的思念，太过奢侈。也许，于那座学校而言，我只是过客，可是，却成了我生命中永世不忘的劫难。永远也无法跨过的坎。
学校发的书，是早已不见了的，借人了卖了，烧了还是掉了，我一无所知，就是某一天突然想起的时候，想要找，却是再也找不到了，只剩那一沓又一沓的试卷连同墙上还没有完全被撕毁的早已褪去了亮丽色彩的奖状，昭示着它们如今的落寞与哀伤。我曾想把它们都付之一炬，在做好了所有的工作之后，我趴在从小学到初中的整理的整整齐齐的课本上面放声大哭。我知道，母亲是不在家的。哭累了，把书又收拾好，放回到角落里去，哪怕，就当作是念想吧。那些书，连同喜欢的红楼梦，就一直在那个难以见光的角落里，被封存着，再也没有去翻开过。
和同学一起学的最后两首歌，断桥残雪，清明雨上，一直喜欢到现在。那时并不知道有一个叫许嵩的独立音乐人在人群中流行开来，只是在歌词中隐隐的感觉到前世今生的宿命轮回，于是连带着喜欢上古风喜欢上他的所有歌曲。
如果当时啊如果当时。。。。。




头剧烈疼痛，难以遏制，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记忆磨灭，却在痛苦中，在眼泪里愈发清晰？



两年前，有一个朋友对我说，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将来会以幸福的比例回报给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只这短短的两句话，便让我刻骨铭心，一直不曾忘记。身旁的人认认真真的对我说，你不属于这里。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属于这，那哪里又会是我的安栖之所？真正明白我痛苦的人，寥寥无几。我是不能够说的，有些话，多说无益。就好比别人看到我在看莫言的《丰乳肥臀》的时候所流露出的诧异嘲弄与鄙夷。那种眼神，是我兴趣盎然地说出我喜欢红楼梦的时候，别人眼里射出来的。而这，是第二次。不理解我的人，我又何必多费口舌去解释？



交了心的朋友，所有的有道理的没道理的安慰劝解之词都不厌其烦地重复又重复，我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装聋作哑，对别人的关心视而不见。时间久了，我便懂得了如何不辜负爱我的人的良苦用心。所以，我一直都在开心的笑啊，笑啊，身边的所有人都说我很快乐，于是，我也就以为自己真的快乐，却在黑暗里，我又分明的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黯然神伤。为着挚爱的红楼梦，为着没有人理解的孤独，为着永远也不可能的高考。



我明白，这是自己作的茧，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可能破茧成蝶，也有可能，被痛的死掉。

而我，只好静静的等待，宿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