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华秋色

东游西逛

雀华秋色

 

元代书画家赵孟祖籍在浙江湖州,他是赵宋王朝的贵族后代。1276年蒙古忽必烈在传统的汉族政权地区建立元朝后,为有效稳定对汉族地区的统治,开始在江南找那些有社会影响和地位的人入仕。赵孟因为他天潢贵胄的特殊身份也在应招之列。起初他并没有北上大都,再后来经不起几次三番的规劝,最终还是北上到蒙古人建立的蒙古政权做官去了。赵孟入仕元朝被后来的评论者认为是他人生的污点。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傅山更是一个极端,他甚至面对赵孟那些流畅妩媚的书法作品时,都会说:我看到这些字就能猜想赵孟当年那种奴颜婢膝的样子。这纯粹是一种“因人废书”的观点,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傅山是因为起先晓得赵孟的人生经历才针对他的书法做出这种评论的。这种评论贯穿于明末清初百十多年书坛,即使在二十多年前我还时不时听到身边的人言谈中冒出这种观点。

 

按照一般观点,赵孟入元之后没受到重用,只是被当成装点门面的工具,换而言,自古以来所谓御用文人不过是依附在政治上的皮毛。蒙元时期的国家治理并不依赖于南方汉人,那些掌管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部门和仕途经济的大事早就让蒙古达鲁花刺和有色眼珠的外国人掌管了。当时的南人只要不闹事就行了,根本不会受到重视的。平心而论,在元朝时期,赵孟的诗写得算是不错,他也有所谓谈论经济的文章传世,是关于货币发行方面的,放在大背景下看,不过也就是人云亦云罢了。在蒙古游牧文化的大背景下,汉族文化不会占上风的,因此赵孟不被重视也就是必然。不但是他,即使其他南方汉人也会“享受”同样待遇的。蒙古人不重视赵孟并非是因为他的“贰臣”身份,确切说是因为他的“南人”出身。

 

但赵孟的绘画却被后人一致好评,似乎没有被后人“看出”所谓的“媚相”。就在赵孟反复往来于江南和大都之间的路程上,有时候坐船,有时候旱路,山东济南成为一个绕不过的地方。在济南城外北郊有两座山,山并不高,但横亘在山东齐鲁平原上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七百年前的赵孟路过这里时势必也看到这两座小山,山虽然小,但也算是济南城外的一道风景,于是赵孟以这两座山为背景画了一幅画,----《雀华秋色图》,把雀山和华不注山作为被表现对象。画面构图左右各一座小山头,就是雀山和华不住山了,青黛色的山头、周围荒疏的农田土地,一片萧条景象。说是秋天的景色,我觉得接近于初冬了。北方景观季节变化大,霜冻之后,树叶从树干上落完,就显得荒凉。几十年前我曾读过一本外籍汉学家李铸晋所写的关于这幅画的一本小册子,当时觉得这种小山哪有什么特点值得一画,简直不如华北东北的一个小山丘。但又想,犹如成长生活于“骏马秋风塞外”环境下的人总是憧憬向往“杏花春雨江南”那样,赵孟生活成长在江南水乡,北方寒瑟荒凉景观对他来说何尝又不是一道另类的风景。于是想专门抽空看看赵孟笔下的这两座小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再后来,走的多了、看得多了也就把看山的念头淡了。

 

今天从济南西火车站下了高铁,沿城郊入城,半路上看到一座小山突兀车窗外,我问当地同事这是不是华不注山,他犹豫地又问司机师傅,师傅说叫华山。我又问是不是旁边还有另一座山叫雀山,司机师傅说是。我也就肯定地说那这座山肯定叫华不注山,估计嫌名字长被简称了。回头望,确实还有另一座小山在后。700多年前的赵孟用笔形象地皴擦出的那两座山风采依然地伫立在济南北郊。当地同事说我对济南地形挺熟,我便说还是靠元代赵孟,我是照他笔下的样子按图索骥找到这两座山,实际是歪打正着了。

 

在艺术史上,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作品与创作者之间的关系。有的创作者是因为作品而被人记住,比如齐白石、徐悲鸿、拉斐尔、委拉斯贵兹;有的作品内容却是因创作者而被后人记住,如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米开朗基罗刀斧下的大卫。赵孟笔下的雀山和华不住山就是属于后者,尽管今天的济南人对之似乎并不很熟悉了。

 

夜里打开窗户,突兀眼前的一片阴影一下子和赵孟笔下的山峦重叠了,只是多了点点华灯,只剩下一座山形,我想七百年前的“远观”可能今天已经能“近玩”了吧,但我一下又失去了对这两座山的兴趣。

 

 

                                             2012年9月5
                       济南华不注山下倪氏海泰大酒店

 

文章评论

红瘦

折了宋的鲜衣怒马,总还抵不过新主戒备之心。于季节凋零之际,竟不知璎珞摇摆旌旗之下暗藏着羞辱。

暗香

妙![em]e179[/em][em]e160[/em]带回去欣赏。谢谢您啊朋友!

vivi

是两座馒头山你就感兴趣了

如是而已

[em]e112[/em]踩下,游胜景发感慨不要独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