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渡江

2014读书回视（三）

《和纸的艺术》 冯彤 

日本的同学问我想让他回国时带点什么？我说，你弄点日本的书法纸吧。第一次的纸非常厚，说是和纸，我送给一个画画儿的朋友，用完后对我说：也行。这就说明还有不及中国宣纸的地方。我对日本纸没任何概念，于是在网上搜，找到这本书。起初以为这本书会告诉我好多日本和纸的知识，岂不料，读起来发现，味同嚼蜡，而且写法上都是那种半生半熟的中国话，不知道著者是用中国话告诉中国人，还是想用原汁原味的日本汉字写给中国人。比如总是出现“文化财”这个词，实际上连我都看明白了，翻译成汉语就是“文化遗产”，那为什么不用规范的汉语呢？不晓得著者是真不会翻译，还是想透露出大和文化已经深入她的骨髓。

书的内容安排也不近合适。说是讲日本和纸，起首章节却大段文字介绍中国造纸演变史。这种写法不知道是为了占些篇章，还是自知体系不完整，硬充内容。

写作的文法也有问题。既然是中国汉字书籍，就应该流畅、明白，像个说中国话的人写的。恰恰相反，书中和、汉文字相互掺杂，要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这本书算是做到了。和《围城》里讽刺的那个洋行买办，时不时说话带出几个英文词语：BABY 、 SON等等表现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日常说话是不是也这样。

版式安排问题更大。所有引文出处全部安排在正文里边，试想，读者正顺畅地阅读一段连贯的语句，冷不丁中间蹦出来一段插话的句子，而且日本文字与中国文字掺杂，岂不扰乱了读者的思绪。

这本书也有用处。日本同学又要回来，问我要些和纸的资料，我就从这本书里照片拍两张微信图片发给了他，让他照这个样子买和纸。结果是，图片里的东西市场上就没有。

这是今年我读到的最差劲的一本书。甚至扔在一旁不忍猝读。

《溥心畬与恭王府》  孙旭光著 

溥心畬是道光皇帝的孙子，民国时期大画家。1949年后去了台湾，因此大陆上对他艺术介绍的很少。他和张大千、黄君璧也成为20世纪后半期台湾艺术史上的“渡海三家”。溥心畬的家就在恭王府，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和珅府，在北京后海边上，现在挺热闹，主要原因是那些狗血清宫电视连续剧搞的。

溥心畬在恭王府里出生，先住了15年，后来迁出去，过些年后又搬进去住了15年。因此他对恭王府应该是有感情的，提起而今的恭王府，人们都知道和珅，实际上和珅的遗迹在恭王府基本算是没啥。而恭王府值得一提的应该是恭亲王奕訢，另一个就是溥心畬。

2003年时，恭王府搞过一个《笔墨留声》的陈列展，内容是溥心畬的60多幅书画作品。我当时抽不出时间看，就让表妹带我去拍些照片，表妹很有心，除拍了好多不太清晰的照片外还弄本精美的小册子给我。册子印的非常讲究，从中看到好多溥心畬的作品，味道纯正的北派山水，不温不火、不徐不疾，性味温良，地地道道的文人作品。图片虽小，但看着舒服。于是开始留心溥心畬。之后的国内拍卖会上偶尔能见到他的作品。说来荒诞，我有次去恭王府，问工作人员溥心畬的“寒玉堂”在什么地方？工作人员回答：这个单位没这个人，那个地方也没听说过。堂堂文化部系统的人看来也不都有文化。从此，我就不再给到京的朋友推荐恭王府。

读完书后，改变了我对现在恭王府那帮人的观念。这本书的作者是恭王府管委会的掌门人，他有先天的优势写这个内容，而且我以为他有这个义务写这本书。整体上这本书把恭王府历史以来曾经的藏品考据了一遍，又把现在所藏的溥心畬作品介绍了一遍。虽然不能是研究溥心畬的力作，但作为介绍恭王府和溥心畬的资料，这本书还是不错的。拿着这本书，想起11年前表妹给弄来的那本小册算是一脉相承的。而今表妹移居国外，山水相隔好多年不见了，这段书缘也算是对她的思念。

《中国画颜色研究》 于非庵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这本书我今年看到好几家出版社有出版。

于非庵（也写作“闇”“厂”或“盫”，发音一样。）是国画家，以画工笔花鸟画著名，他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因此北京的出版社出他的书也算对路。有一年我在首都博物馆看展览，都是些北京圈子里的画家：齐白石、萧谦中、于非庵、陈半丁等等。对于非庵的东西专门留心看过，色色富丽堂皇，用的颜料颜色地道，应该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后来看个资料，知道当年张大千使用颜料就找于非庵请教，便知道于非庵善于此道。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遗产非常丰富，可惜的是时过境迁，好多东西都不被人们看好了，但是真的驻足停留一下，稍微捡拾起曾经的那些东西瞧瞧，就会发现，古人留给我们的不是承载不起的历史，还有非常有情趣的物质。比如，中国画所用颜料就是其中一种。举几个例子：现在谁都不明白的赭石，过去使用是很讲究的，据说从元代黄公望墓地周围开采的最好，大抵因为黄公望因《富春山居图》出名。再如，看完朱砂和朱磦的制作，就会知道，两种颜色成分相同。而我们日常所见的孔雀石和阿富汗青金石是上好的绿色和蓝色颜料。货真价实的金箔是用纯金打制出来的，一小点纯金能打制几平方米大的金箔。

于非庵这本书体量非常小，和当时年代人们著作的宗旨有关，言简意赅、都是真货，一辈子的经验浓缩在薄薄几十页书里边。随便看看就很长经验。比如，我曾对各种颜色的颜料墨不知就里，总觉得胶质过重，没法使用。看完这个书才知道，以前的方法根本不对。讲个轶事让大家感知于非庵。于非庵看到李苦禅的画说都是野狐禅的东西。细想起来，于非庵是画工笔的，慢工细活；而李苦禅是画大写意的，逸笔草草。一个快、一个慢。本质上并没有高低之分，于、他有点门户之见了。但这不妨碍我们今天继续看他这本小书。

                                                        2014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