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世事万物皆因缘。

常常惊奇这个缘字，因了缘，世间人、事、物，成友，成亲，成全一段段故事。。。

许多年前，我家曾经养过一条小狗汪汪，那时儿子还小，在缺少玩伴的童年时代，汪汪成了儿子的好朋友，我常常见儿子背诗、讲故事给汪汪听，汪汪抬着头安静地看着儿子，那眼神专注极了。儿子也习惯了有汪汪相伴的日子，每次他去外面玩，汪汪跟在后面，我也觉得放心不少，有时儿子玩疯了，没按时回家，汪汪回来了，我只要对汪汪说去把小主人找回来，汪汪真的好象能听懂我的话或者是看懂我的意思一样，又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肯定是儿子在前，汪汪在后。我常常见儿子喝奶时偷偷往汪汪面前碗里倒一半，还小声小气跟小狗说：“快喝，别让我妈妈看见”。我心里暗暗好笑，看着儿子和小狗和谐相处，有时真感觉不可思议。那时就想或许这就是缘吧，人和人之间相处有缘，有和动物相处也是缘吧。后来汪汪病了，我们给汪汪找医生打针吃药，但汪汪还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很伤心，儿子更是很长一段时间想起汪汪就哭，总是问我汪汪为什么会生病？我想那是儿子在他幼年时第一次面对生和死，尽管是一只小狗，但也是和孩子朝夕相处通人性的生命，儿子自然不愿意接受，他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舍和难过。后来我跟儿子说了这个缘字，我告诉儿子，我们要接受汪汪离开我们的事实，那是汪汪和我们的缘份尽了，它去了天上，变成了一颗小星星，如果你快乐了，小星星就会一闪一闪发亮了，那是汪汪在笑。儿子信了，此后，为着那份伤心和对汪汪的怀念，我家没再养狗。

几个月前，老公下班回来，跟来一只小狗，很脏，第一晚，这只小狗守在我们家大门外，不叫也不跟人，给东西就吃，不给就安静地看着我们，我心里忽然又浮上缘字。连着好几天，每当天快黑的时候，小狗就回来了，静静趴在我家大门外。这样过了一星期，看看无人来认领，我越来越感觉缘的奇妙，这样一只小狗，跟了他回来，白天有时都不知道它在哪，到天快黑了，每晚回来守在大门外。这小狗，和我们有缘，于是收养了，给它洗净吹干，白点黄毛，漂亮清爽，每天神气地在我家院子里快乐生活着，有时看它围着我们撒娇的样子，心里会涌上很温暖的感觉。

我想我这源于心底的温暖来自缘字，我想最和缘沾边的应该是惜，惜缘。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很多时候，也许，转身就是天涯。人生有许多已经看不清的过去，还没来得及的将来，在周而复始的日子里，我们总是细数着许多该与不该。当某一天，忽然发觉记忆中不再有那个熟悉影子的时候，我想我们都会在心底里默默问自己：他（她、它）会在哪里？可安好？

我想我这个人，很多时候是属于心思细密的人。常常习惯，一个人静静走在秋日的黄昏，让心里的点点滴滴缀成枯黄落叶上的珍珠，在心海里静静徘徊，过滤昨日，沉淀今日。。。

这一秋，乍暖还寒，我裹着孤单、怀念，在渐远记忆里，慢慢细数一个个远去的日子，想放弃那份执着和牵挂，想给自己温暖和明媚。往事如风，划过眼前，不知是冷风吹出了泪，还是泪想洒在风中，反正，泪，盈盈有缘而来，心里慢慢又溢上泪过后的暖。。。

岁月荏苒，某天对镜梳洗，发现乌发中已夹了丝丝白发。曾经我那乌黑发亮的头发，已然渐远成景。我知道，40岁了，岁月终是慢慢染白了我的青丝，也终会渐次摇曳成我窗前的一束风铃，在秋风乍起的夜晚，摇响记忆深处关于青春年少的美韵。。。

只是不知，那渐远的，是记忆中的愉悦还是忧伤？是生命中的永恒还是沧海一刹？忽然想起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和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垂下头来，在红火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在头顶上的山上它缓缓地踱着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我曾无数次读过这首诗，默读、朗诵，每次都有感动感慨：爱这个字，何其复杂又何其简单，曾经有位朋友让我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我理想中的爱，当时我思忖片刻回复她：“爱，是我的苍老里有你”。

是的，我的苍老里有你，是我对爱最遥远的祝福和期待。世上有什么爱之誓言，高于彼此的爱揉于彼此的苍老里相携而过一生呢？或许，生活本是如此，每一段幸福的背后，都会隐藏着许多忧伤；每一段甜蜜的过后，都是无数的怀念和寂寞。也或许，人生本就如此，不同的故事中演绎着同样的情事，悲欢离合，或浓墨重彩，或淡书微痕，缘字演绎着精致的精彩，也演绎着凄婉的别离。。。

忽然又想起于娟老师，读书读到博士，刚刚当了妈妈，正要侍奉双亲，谁知天意弄人，让她盛年得沉疴，早逝。我不能忘记她在生命倒计时中留下的话“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任何的加班，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买房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亲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这段话，包含着于老师太多的痛惜和不舍，经历巨痛后的醒悟，尽管于她已无益，但当益于所有生者。

也许，相逢和别离注定是一个擦肩而过的两极，就像许多故事里错落的人生，有时候人会不由自主徘徊在没有归宿的途中，怀念着不该怀念的过去，憧憬着没有未来的未来，却不知，这样的徘徊其实是浪费时间，人生，有多少缘，是我们没有参透的？和父母儿女的亲子天伦缘，和爱人的夫妻缘，和亲人的亲情缘，和朋友的友情缘，这些，都需要我们用心用情去演绎精彩和美满。所以，当等待只能成为等待的时候，我们还是选择忘记吧，须知岁月不等人，我们还有许多该做的要去做。

此刻，静静月色里，我轻抚记忆里如水流年，发现在很多时候，我也不经意间浪费了许多时间，或可说是生命，生命是由时间组成的。但亦于此刻欣慰，我还是留下了一些珍贵的记忆，记忆，让许多人生片断，永久定格在美好的时候了，如此，轻轻放下记忆，慢慢拾起现在，我愿意，在岁月的流失里，让那份温暖的忆藏在心里，藏在生命最初的底色里。惜缘，走过的已走过，捧住今天，捧住明天，捧住生命中的每一天，好好活，好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