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清风

前些天一个中午刚刚我躺下午睡妈妈的电话来了：“你们都好吧?"冷不丁的一问，吓我一跳。“都好好的呀，你呢？”“哦，没事我就放心了。”老妈今年七十二了，身体越来越不如前，心也越来越小了，甚至越来越有些迷信了。头天下午一个人在老家坐着突然觉得心里极不舒服，说不出的滋味，坐卧不宁，难过的想哭------这是她的原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她的心脏病又犯了。五一前夕，我刚刚接她来我这儿检查：冠心病，心律不齐，肺炎、肺心病。住了四天用了些药有些好转，她就惦记着父亲一个人在家，非要回去不可，刚回去没几天。临走让她按规律吃药，还再三交待如果心脏不舒服，立即服用麝香保心丸，并立即给我打电话 。那天下午，肯定是心脏出现早搏或是供血不足了，但凡是个医生都会这样想的，然而妈妈的第一反应是：她的孩子们或者孩子的孩子们出什么问题了！她吓得不行，认定了这是一种心电感应，但却又固执的认为忍着不说，让灾难由自己体验一下，过去这一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样的情况她说她经历过。这一下轮到我想哭了，那么严重的心脏问题，能忘记吃药，只想着是替儿女消灾，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们的妈妈能做到了!
这些天在看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书放在科室的麻醉柜里，麻醉完毕医生手术时我总爱把书拿出来翻翻，那天读到母亲去世后，作者推着轮椅在地坛走动，突然想到这地坛每一个他轮椅走过的地方，当年母亲因为不放心他，是怎样远远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把脚步散遍公园的每一个角落时我忍不住掩面洒泪。原来，每一个母亲的爱都是那样卑微而琐碎！想起哥哥因为身体不好，生意不顺而对小心询问的母亲大声呵斥、恶语相向时，我的心就像刀子割的一样难受。
妈妈的腿脚一年不如一年，走上百十步路就会气喘吁吁，但是她还是渴望着能和我们一起出游。清明假期第三天，我和树根带她去襄阳隆中游玩，天下着雨，道路湿滑，妈妈一步一趋，兴致盎然，三顾堂、卧龙书院、结义厅、碑林、甚至是一个小草屋，妈妈都要进去看看。她拉着我的手，攥的紧紧地，我想，她一方面是在依赖着我，一方面也是想紧紧抓住这由子女陪伴的美好时光吧。两周后，我和树根趁着看女儿，又带着他们去了西峡石门湖，在风景秀丽，堪称中原漓江的石门湖，和妈妈一起坐船游玩，也就是在那次回来后，妈妈得了肺炎，加上原有的心脏病，更是雪上加霜。我生怕哥哥知道后怪罪我，妈妈却说：”别理他，是我不争气，等过了夏天，你们去哪儿了，我还跟着去。“
前天小树放学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电动车给撞到了，好在小树一身肥肥的肉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没有大碍，我打电话告诉妈妈，说这恐怕就是她说的“灾”，发生了，就不用再担心了。电话那头，我明显听到妈妈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些天，不知她一直怎样的惴惴不安呢。
其实这些天我的压力更大些，随着树根伯父的去世，他的伯母也在一个月前毫无征兆的突然离世。公公嘴上没说，我从他办完丧事回来虚脱了一般的状态就看出来接连的打击他有些承受不了了，果然，这些天他的心绞痛接连发作不得不住院治疗，医生建议做心脏造影，并反复告诉我这几乎是零风险的一个操作。我签了字却害怕的不得了，在导管室里我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心脏监护仪，直到检查完毕我也像妈妈一样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想起那天吃晚饭时公公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孙子孙女，说：“真想让时间停在现在这个时候，柳柳小树别长大，我们也别再老，就这样看着他们在眼前，------哪怕有个几年就行呀！”------这是十几年来我所听到公公说的最最诗意的话，现在，是公公婆婆最美的时光，我要好好为他们守护这份美好。
自从诊所关闭以来，没有了人来人往，时间也有了很多，便开始在院子里养花，我弄来各种各样的花盆，种植些小花小草，慢慢地公公加入进来，他索性在院子里运土砌起了花池，一片一片的种植，月季、紫薇、芍药都被请到了院里，甚至还种了一棵樱花树，我对树根感叹想不到公公是个园艺师时，树根才说起原来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他小的时候家里就是一个美丽的花园，院里假山喷泉，夏天荷花池中金鱼嬉戏，荷叶如盖，秋天金桂飘香，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不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慢慢变了模样，房子越来越多，空间越来越小了。几十年，当年挥斥方遒的青年如今垂垂老也。每天早上总看到公公早早起来，像给老朋友们打招呼一样的对着他的花儿微笑，那笑容里写着满足和惬意，还有对往日时光的怀念，突然觉得，人的一生一定要或多或少留下值得怀念的东西，留等到老了，像这样徘徊花间树下，细细品味。

日子过得好快，五月、六月一过，这一年又一半了，这段时间里我的心很安静，也会有觉得烦恼和不如意的地方，但总是很快就过去了。院里每天都有新的生命在萌动，在发芽，在开花，我的心中常常也因为这些而有着小小的感动和欢喜；女儿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懂得思考，我觉得未来在她面前会越来越呈现出一种柔和而明朗的势态，供她去自由选择；小树越来越高，我每一天都能感受到他的成长和变化，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渐渐悟到作为一个妈妈的意义，那就是：不要刻意的教育孩子，而是引领他，指导他们向着该要成长的方向前进。不单是他们，我自己，我们每一个人，哪一天不是在一边寻找一边成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