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

你是瓷的白

文/白音格力

白的花，白的云，白的瓷，都美，只要是白。

比如珍珠梅，简单得只是白，素一分，清一分，净一分。小桥宅边，黛瓦檐下，一串串，一挂挂，远看近赏，心清和，朗润。五月骨朵，珍珠般明净，一直到十月，绽一层层瓣，吐一丝丝蕊，尽是白。鹅黄嫩绿时，骨朵小小，如珠温润；梨花落尽时，仍花明色净，姹紫嫣红中，仿佛映雪；直到柳色退去，枫红菊黄，依旧白，白到底，白到凉。

有些美，就是简单的白，素净，寂美。

瓷的白，映着青花、蓝花，寂清，内敛。那白，如雪初霁，山衔月，干净，清丽，让人心生怜美；青或蓝，可浓可淡，浓藏静气，淡养雅趣，幽寂，空灵，尽是幽微之妙。捧一只白瓷碗，端一碗清凉水，凝神间，青山外，白云起，仿佛有人影绰绰。

花的白，透着凉，是为了留住你；云的白，游在天，是为了带走你；而瓷的白，很静，只静在那里，其中有山水相依，草木掩映，它让时光慢下来，去留由你。

喜欢当代画家马硕山的“青花瓷”系列作品——浓墨老藤椅、屏风、木桌，桌上三两茶杯，配着或瘦高或敦厚花瓶，瓶白，染着青，瓶里插清凉的花。一眼看去，那墨的黑，衬着花的青，妙契无言。可以说马硕山将黑与青运用得拙朴深邃，墨的黑，淋漓如泼，花的青，清凉如水。有读者见我转发的画作后留言评说：墨色打底，花枝斜插，喜人处最是那打坐的青花。

是的，那青花，坐在瓷的白里，才映得出花影婆娑，青山悠然。那白，温柔，缱绻，在一片墨里，如月色、雪光，在某个黄昏，静静落下来，落在宣纸上，落成往事，皎洁，清和。再看，在那一片白映衬的微花细草、山石清泉里，仿佛走着一个人，披一身云一身月而来。

这时的时光，很慢，很静。

因为慢，因为静，时光变得曼妙，往事变得温柔。

记得很久以前去看一个人，很远的一段路，每天听着火车枯燥的咣当声，不知道这样的行程有没有意义。无聊中，看到一篇文章，一直记得开篇，作者小心捧起一盏白瓷杯时，感觉心都疼了起来，那种白，让人恍恍惚惚，像是它突然就会裂成碎片。

那一段路，从此成了我生命中最纯洁、毫无噪音的美好回忆。因为我相信，懂得珍惜的人，必定有瓷的质地，更有瓷的光泽。有的人，有的时光，就是瓷的白。这样的白，纯净，无杂色，仿佛时间都不在场，因此永不退色；这样的白，安静，无噪音，好似世事都远离，只留下一个人，等你与她相逢，与她诉说。

那么慢地抵达一个人，那么静地想念一个人，一生能有这样的一程，如遇桃花流水，白云深处。从此，走过所有的路，去过所有的地方，都有个如白瓷般的人，在那些清浅的时光里，与你对视，与你耳语。

我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你是瓷的白，是一首旖旎的诗，一个写了又写的字，一段珍重的好人生。

我希望，在你世界里的我，曾做过一首诗的韵脚，一个字的偏旁，一段人生的旁白，从此不惊世，不扰心，不咸不淡，不疾不徐，慢慢地，静静地，走在往事的路上。让走过的草径收留足音，行过的巷子窗棂雕花；让时光的存在，如一串红果，插在你的白瓷瓶里，越凉越饱满喜人，如一杯清水，映在你的白里，越淡越沉敛自持。为的是，能配得上你如瓷的白。

有些人的好，如瓷的白，就在你低低一低眉时，他让时光变慢，往事变温柔。 

                             （《青春美文》2015年4期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