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个人日记

       周日下午儿子返校。
       我十二点多才到家,妻正切韭菜要给儿子包起身饺子,撸袖子干活没说的,儿子大呼小叫收拾行装,饺子在匆忙中不成样子。吃过饭一闪身的功夫孩子已经下楼,空落落的,站在窗前等他出大门。
       挺拔的身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个角度看过,一袭冷色衣服紧紧裹住他宽阔的肩膀细瘦的腰身,眼前一亮,要不是前两天耳鬓厮磨,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自家公子。腰板挺直大长腿阔步前行,厚重的拉杆箱顺从地跟在脚下,浓密的黑发飘逸在风里,我脑海里却是两个字:时光。
       依稀看见小村通往县城的粘土路上那瘦小的身姿了。
       似曾相识。
       我真正的努力拼搏是在大学毕业之前,目标遥远而现实。村北边15里地那座县城是我的梦,夜晚通明的灯光照亮天空,心想如果在路灯下看看书,应该比奋力刨下玉米栅子更美好。中学就在县城,县城却不是我的,我知道,如果拿不到那张纸,还是面对玉米栅子,外加施肥喷药摘棉花茬子,外加牵牛赶驴,要不来个歪的,收拾起姥姥留下来的织布机织卖活儿,或者刷净爷爷的鏊子添油烧柴炸油条果子沿街吆喝,不愿意干那个,尽管样样是能手。
       盼望着长大, 四五岁跟着娘从姥姥的村里赶夜路回家,望着月亮跟我一起走,害怕路旁坟头那边窜出狗。十多岁独自到公社商店买订书钉还害怕被人给偷偷推进河里,过桥时等啊等啊直到桥上没有人。光着脚丫只穿着裤衩去公社中学报到,见大家都穿着衣服,尤其是老师们脖子里的扣子都严整整系着,心想等我长大了,也会这样儿。
       离开母亲的呵护闯荡江湖,谁会在乎崎岖不平的路啊?看过无数次旧城河边的日出和村北母亲手上或圆或缺的月亮,不再稀罕县城路边的灯光了。
       高中班长曾经给我看过一张照片,背景是新湖的波浪和岸边稀疏的楼房,屁股下边坐着南岸那段短短的粗铁链,很神圣,现在却刻意避开了。
       时光永远在路上,在小村胡同延伸出去的粘土路上,在中学南门外短短的窄窄的东风货车来来往往的
沥青路上,不知道它通往哪里,只知道如果有幸念得好,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梦想现实而残酷。亲眼看见过一位本家老嫂刨玉米栅子时用力过猛坐在上面差点丧命,我家大哥献血300给了她。农活周而复始没停歇,十五里路用脚不知量过多少次。
       其实很怀念那时那地,偶尔回老家时也能看见玉米或高或矮的绿,知道现在农活基本靠机械,很多农民进了城,很多农村小伙子为了结婚在城里买房子。
       时光总是一晃,连同自己逐渐加深的皱纹,和儿子日益矫健的步伐。要不是旧照片,很难追寻每一个足迹。只能在家人凑一起吃饭时,偶然提起旧城河边的那花那树那犁铧翻起土地的声音,和鹌鹑高翔在天空飘来的呢喃。甚至说,要不是刚刚接受了单位的指派,早在孩子上大学那天开始,就已经放下了担子,看见了结局,结局看起来也蛮美好,慢慢老去,儿子替我广交朋友呼风唤雨叱咤
捭阖,有什么不行的?
       跟儿子勾肩搭背拍张照片,不再是当年望着夕阳发感慨豪气干云拼日落的小年轻了,时光,在日复一日的悠闲中辞旧迎新,把保存了好几年的郁金香种子再一次错过今年的春。
       牛不能总在河边安闲地吃草,鞭子抽在身上的时候,套上绳索,要把满车的收获拉起。廉颇未老,宝刀叶刃振雄声,东风乍起,旧船扬帆争前程。 儿子用不着我再拿行动去鼓励了,为了什么呢?但我知道,很多人——比我年长的——还在做事,眼神就像小年轻儿,头脑就像小年轻儿,好,那我没理由坐下来,谁怕谁?
       我喜欢平缓柔和的音乐像《小放牛》,也喜欢高亢的《黄河大合唱》,也喜欢《命运》;就像新湖的水,镜子般平静时美不胜收,浪花滚滚时给人震撼,都不错;就像人一样,享得了安逸,拼得了三天三夜,
熬得了输着液干活一声不吭。
       也就像时光,有时一天作十天,有时十年作一天。
       大自然如此,人也如此。 
       就当为了我垂迈而雄心犹在的父辈,为了我风采不减当年的妻,为了我意气风发的子侄姑娘们,也为了风雨廿年的同事们,时光啊,请你慢些,再慢些,朝日啊,请你停留在那里,不要羡慕炽热的午后吧,夕阳啊,请你停留在那里,是皎洁的月亮在追赶你吗?别去管她了好吗? 
       从来不留恋儿子的远离,他本来就该给我背影,小子
在风里潇洒飘逸,承载了我的梦也编织着自己更大的梦;我不想看见他可怜巴巴有求于我的可怜相,实际上也从来没有过,其实,很希望看见他朝气蓬勃的样子,就像他表哥结婚时在前台的随意一照。已经看过无数次了,细细地品味,慢慢地打量,品味孩子们的深情厚谊和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觉,打量他们烂熟于心却日日更新的美好青春模样。
       一种骄傲是看着孩子们长大,一种骄傲是孩子们长大了我仍然有资格训斥他们,板着脸,疾风骤雨让他们来不及反抗就急流勇退。我不去护着他,因为迟早他们要独自面对一切,不能随时听候父亲的教导。我对妻的无微不至横眉冷对,却又偷偷去试图翻开儿子的手机,尽管从来没有打开过。 


文章评论

坐看云起

梦中永远走不完的乡村路,年少的时光似乎都在那条路上,县城去,回家来,来来回回,土路,小桥,断断续续的河,小路两边的庄稼,还有那些父老乡亲,熟的不能再熟了,现在回家也走不着那条路了,只是有时梦回还是年少时的光景。不管走在那条路上,只要还有梦在,就好。